“我又不怕。”我又扑了上去,继而又故意在她耳后嗅了嗅。
以往西姐都会借机和我调笑两句,再吃吃豆腐什么的。
但今天她却只是木着脸再一次推开了我,淡淡的留下一句:“太累了,我先去浴室洗个澡。”留我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见过霸气全开的西姐,见过妩媚妖娆的西姐,见过温柔似水的西姐,也见过天正懵懂似三岁孩童的西姐,当然,偶然也能看到对我露出疲惫那一面的西姐。
但今天这样冷漠,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西姐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仿佛像在自己身边高高筑起了一座高墙,把我拦在墙外不让我窥得半分。
西姐不到半小时便从浴室出来了,我抱着蓝胖子坐在沙发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她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走到我身边,主动把我搂在怀里:“怎么这么小孩子气呢?撅个嘴坐在这里。”
我把蓝胖子往旁边一放,把脸埋在西姐微开的浴袍领口里,双手改为搂着她的细腰,准确说是放在她浴袍的腰带上,扣扣索索,企图一睹出浴美人的冰肌玉骨。
“好了,小朋友,我认错。但今天我真的有点累了,不要再使小性子好不好。”西姐懒得管我的小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我的头发,那一刻,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股子疲惫感和无力感。
西姐这台阶都递过来了,我也只能扶着栏杆乖乖往下走:“那你晚餐想吃什么?我来订餐。”
刚问完,西姐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匆匆和我说了句:“吃啥都行。”便走进了卧室,还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我也实在没什么胃口,草草选了两样菜,就抱着平板偷偷走到卧室门口,不料一个音都没有听着便迎面对上了刚打开门走出来的西姐。
“你在这干嘛?”西姐用审视和戒备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出于心虚把平板往前一递说:“想找你看看卧室里的台灯选哪个比较好,还有—”
“我说了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我也强调过很多次我今天真的很累了,你能不能不要像小孩子一样,什么事情都还需要我来决定,给你安排好?”说完西姐径直略过了我,下楼往客厅走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来的指责,我这段时间的不安,委屈在这一刻就像火山中炙热的岩浆一般喷薄而出,我转身第一次大声的冲西姐嚷嚷道:“是,你对新家的装修没有意见,对吃什么没有意见,唯独就是对我有意见!秦西,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所有的迷雾与岚霭,所有的猜测与纠结,都在这一句话里,哗啦一声彻底打,连装糊涂圆融的后路都没有了。
话一出口,我看见西姐拿着香烟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继而又无力的垂下,我隐约看见她的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撇开了视线。
寂静的房间,沉默不语的西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是那样的陌生。我甚至开始怀疑刚才是我那样大声吼了西姐吗?刚才的声音真的是我的嗓子里发出的吗?我有些不敢相信,可被我吓得已经窜到楼上屋子里躲起来的蓝胖子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秦西,你这是打算默认了吗?这么快,你就厌烦了我吗?”我所有的情绪就在那一刻爆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没有征兆,没有过程,就那样像突然倾落的瀑布一样,哗啦一声,狂涌而出,泪眼朦胧中我竟然还固执的盯着西姐。
我向来讨厌自己像个爱哭鬼一样,动不动就掉眼泪,所以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一旦面对西姐,我既没有办法抑制对她的爱,也挡不住她带来的悲伤。
“哎,说你是小孩,还真就闹上了。”西姐扔掉手里的烟,径直朝我走来,想把我拉进怀里。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偏偏不配合,伸手挡了西姐一下,不知道她何时变得那般弱不禁风,我都没有使劲,就把她推了出去,
这下换我傻在了原地。
西姐又走过来试图拉着我的手,见我没有反抗,她小心翼翼的把唇贴在了我的眼睛上,用她如花瓣般柔软的唇一点点的吻掉我所有的泪花, 顺道把我所有的委屈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我感受着她的温柔,她的讨好,她和我表达的无声歉意。像每个跌倒了却发现原来父母就在身后的孩子一样,本来可以自己爬起来的坚强瞬间变成祈求爱抚的渴望与懦弱,我再一次哭得几乎天崩地裂,温热的眼泪铺天盖地的都往西姐身上抹了去。
几绺碎发被眼泪糊住了沾在额上,我看到西姐伸手轻轻为我拨了开去。一双黑亮的眼瞳中是若隐若现的涟漪微动,我发现她此时正一脸笑吟吟的看着我,和刚才烦躁苦闷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我本来揉着眼睛的手就那样地悬在了半空,停了一会,许是刚才哭得狠了,纵然现在平静下来仍觉一股淡淡的心悸。
我吸了吸鼻子,放开西姐,瓮声瓮气的质问西姐:“你干什么笑我?”
“没有笑你,只是在笑我自己,白白比你多吃了几年饭,到头来还不如你活得通透和干脆。”西姐的眼中漾着月色,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面,此时的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单而柔弱,仿佛整个人都散发着引人堕落的颓靡气息。
我一头雾水,茫然的看着西姐,而她只是走到一边,慢慢蹲下坐在楼梯口上,神情十分疲惫的说道:“公司上市失败了,之前我去北京找我同学就是让她想办法帮忙融资,去的时候答应好好的,这下把我哄了回来,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孤独蹲下身的西姐背影显得那样单薄、脆弱,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屏障,她的骄傲、她的伪装、她的自欺欺人。
我隔着泪雾看到她眼底淡淡的疲惫与伤感,她的心事就这样被一触即发,我知道,倘若今天我不发泄出来,或许她又会将它们全部掩藏,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我们的生活。
我叹口气,走过去坐在西姐旁边,把头搁到她肩上,低声道:“严重到什么地步了?”事情还是在我千般阻挠下走到了今天,说不怪西姐那是假的,那时的我内心除了对她的心疼当然还有隐约的怒气。
“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感觉西姐又要敷衍,我快速的打断了她,一脸正色的和她强调:“西姐,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让我对你一无所知,不让我看着你难受而束手无策,不要再把我推得远远的,好吗?”
“对不起…”
“哎…如果当初你肯听我一句劝…”我当然知道西姐肩上的责任很重,尽管心底最深处对她激进的做事方式有些不以为然,可这一刻仍无法对她有丝毫的苛责,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不管公司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我很不开心接收到这个结果,但是,又怎样呢?既然不能改变,那就好好接受。不得不承认和西姐在一起的这几年除了让我对她的感情冲击到一个新的高度,同时也令我理所当然地学会了隐忍。明明是互相矛盾的,却又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爱愈加深重,心却反而愈加平静。
“那悠悠,今后可能就要你跟我一起吃苦,你.你会愿意吗?”西姐说的吞吞吐吐,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没有底气的样子。
“秦西,不然呢?你以为我看中你的钱吗?”说实话,听到西姐这么一问,我心底那该死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了,竟对着西姐低声吼了出来。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怕委屈了你。”西姐眼底蓄着深重的无奈。
“我也是吃过苦的好吗?刚毕业那会我在杂志社上班,就只是个助理编辑,每天熬夜加班,拿最少的工资却教读者过最奢华的生活。”
“我反而更担心你,你知道我看着你伤心,我有多难受吗?”看着西姐眼底的沉郁,我眼睛像揉进了一把黄沙,酸涩得连心窝都一阵阵地搅着疼。
“别这样,悠悠,我不在乎的,我还有你。”伸手抱过我的脸,西姐细细地凝视着,目中的柔情缱绻几乎溺毙了我。“你是我的净土,这就够了。”
“你当孩子一样护着的公司变成这样怎么可能不在乎?”我才不上当,忍了又忍才将热烫的眼泪逼了回去,我哼道:“还有,我不要只是净土,我还想当你的盔甲。”
我不要只做那个能让西姐安心面对,能让她抱着入睡的小孩,我想变成她的骑士,我想变成她的铠甲和武器,我想能真真实实地保护她。可是…可是…这一刻在她面前,在这个强势又温柔的大女人面前—我却永远都只能是个没用的死小孩!
我恨自己所能带给西姐的只能是温饱不愁,我永远也给不了她皇后的桂冠和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