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换了个话题问道:“西姐,过年你准备干什么?”
“过年嘛,还是那些事情。”西姐无所谓道:“带着孩子去我爸妈家,一起吃顿饭,陪他们几天。”
“不走亲戚吗?”我好奇道:“每次回老家,我妈都带着我去串亲戚家的门。”
西姐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早就把爸妈都接到本市了,好几年没回过老家,这边也没什么亲戚在。”
“那叔叔阿姨不想老家吗?”我想起来一直呆在老家的老妈,“我也跟我妈说过来来这边,但她不舍得老家。所以没办法,过年我还得回老家。”
西姐愣了一下,“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倒没问过我爸妈想不想回老家。”
我看西姐思路成功被转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不要再继续提白德了。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他这么好,那我又算什么呢。
往前数三四年,兴许我在别人眼里也是白德这样的角色和形象。
在西姐公司员工的眼里,我突然出现在他们秦总身边,不但迅速成了秦总的好友,还被带着参加拓展人脉的酒局。之后又频繁出现在公司,又是给公司员工开讲座、又是不具任何身份地带人谈合同。
与如今的白德何其相似。
西姐对一个人的欣赏,永远第一时间在嘴边被发现。当年的员工们和现在的我一样,从西姐口中听到过各种溢美之词。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他们听的是西姐夸我,现在却是我在听西姐夸白德。
抛去我本身和西姐的特殊关系不谈,光看西姐这样热情地欣赏一个人,多像是历史重现啊。
只是西姐从前事带我参加酒局,现在反而带着白德跑来跑去。从前会缠着我问商业上不懂的问题,现在有问题都去请教大博士白德了。
西姐对他的信任和倚重,不得不说让我有些心里不平衡了。
若是白德此人是个真正品德高尚又有真才实学的高人也就罢了,我只能自愧技不如人。
可偏偏白德在我眼中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一个仗着有些见识便自抬身价的小人。
倒也不能说他完全没本事。只是用人之时,往往不能只看能力,毕竟还是要看一看品性的。尤其是西姐现在看白德这么有能力,便付出了如此的信任,更是让我感觉危险。
品行如何尚不清楚,就敢托付了全然的信任出去?
不敢苟同。
人心都是偏的。在西姐这样看重白德的时候,我先想到的不是西姐可能有些轻率冒进了,而是想着白德这个人是不是不值得。
这种对西姐的偏心、夹杂着对白德此人品行的隐忧、还有更多的对西姐看重白德的嫉妒,构成了我对白德这个人最初的看法。
我并不善伪装。对白德的偏见当然没办法宣之于口,藏着不说也许能瞒过公司里的员工们。偶尔与西姐提起时也能掩饰一二,但我与西姐日夜相处,终是没办法一直骗过她。
西姐把我的这种偏见,看作是小孩子一般的赌气:“你还说你不吃醋。不吃醋你怎么就看白德不顺眼呢?他只是个好员工,用得到他的地方我当然要多用,不然我付他这么多工资干什么啊。你和他不一样,吃他的醋,没必要。”
“我不是吃醋。”我坚决否认这种武断的结论—至少不是单纯的吃醋,“我是觉得,你也太信任他了。你是老板,下属提的建议可以参考,但不能照单全收。你把他供的太高了。”
“好好好。”西姐选择用怀抱和轻吻来堵住我的嘴,“小吴老师教训的是。”
我气结,推着西姐想离她远点:“我说正经的呢。”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西姐也正色起来,“白德是我老同学推荐过来的,也都是高材生。他有本事,还教会我不少新东西,我有自然要给他应有的待遇。总不能寒了真正有才能的人的心。”
“可是有才能跟值得信任是两回事。”我辩解道。
“那你怎么不怀疑小肖?怎么不怀疑新来的其他员工,偏偏只怀疑白德?”西姐无奈地笑,抬手刮了刮我鼻梁,“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不想让我离白德太近才对他有偏见。行吧行吧,我以后跟他保持一米距离,但正经工作的时候,肯定还是要有接触的啊。”
我争不过西姐,她诡辩的本事太超群了。只能撇撇嘴,暂时让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其实我有更多的理由,但都没办法说的太明白。我要怎么说我每次看到白德时,都感觉似乎看到了一条冷冰冰的蛇?他眼中似乎没有对公司的感情,没有对西姐知遇之恩的欣喜,只有伺机而动、择人而噬的漠然。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真实的白德就是我眼中这个样子,我只能将我的感觉归结于第六感。这种感觉影响了我对白德整个人的看法,却终归是毫无说服力,也不能说出口的。
西姐已经认定了我是因为吃醋才抱有偏见。这样的感觉再说出口,西姐岂不更认为我只是在背后说白德的坏话。
我还是要面子的。
又或许,这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错觉而已,也许事实上白德根本没有我想象的这么糟糕呢?
我怀揣一点侥幸,想着也许可以问问公司的员工们都是什么看法。
人的劣根性偶尔体现在人们总喜欢在背后讲坏话上。虽然我对这种行为非常不齿,但不可否认,人在一起诋毁别人、建立共同的假想敌时,确实能够建立起一些友谊—不管这种友谊是不是那么靠谱吧。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偷偷摸摸地在背后打探别人的消息,以期从一些背后议论中获取一些消息。我一边唾弃自己的行为,一边私下里跟西姐公司的员工们闲聊,聊一聊白德此人。
不出我所料,白德在公司的风评并不是太好。
“那个新来的啊。”市场部的经理靠在吧台上小声跟我吐槽,“他有点看不起人,我们这些经常打交道的中层管理都这么觉得,太傲了。”
“有能力学历又高,傲点也正常”我违心地夸了夸白德。
“也就仗着秦总看重他呗。”经理撇嘴,“秦总就喜欢用这种高学历人才,谁让咱学历不行呢。”
估计是经理知道我和西姐关系好,没敢在我面前过多地发牢骚,吐槽几句就溜了。我却从这三言两语中敏锐地发现,西姐重用白德的事情,公司的老员工似乎都有所不满。
想来也是,一个空降的高管,不喜欢和同事下属打好关系,只知道跟在老总后面跑。手上也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能力的业绩,还有一副得罪人的坏脾气。这样的人在公司里,偏偏还得了老总的青眼,自然是谁看都不顺眼。
知道公司里有这么多人都和我一样看不惯白德,我心里其实没感到好受多少。反而在心底又加深了一层疑惑。
他白德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众怒吗?
来到一个新公司,不想着扎实地做业绩立足,不想着跟同事下属搞好关系,他怎么敢这么做?
就靠着对西姐对他的偏爱和看重?
当时的我只是内心深处有些疑虑。这些违和感强烈的蛛丝马迹在当时的我眼中,处处都是令人不解。但我毕竟不是什么智者,没办法一步三算,看不到未来会是什么样。这些违和感只能让我在心底仍对白德抱有偏见和戒备,再具体一些,却是我自己也想不清楚、说不明白。
更遑论将这些说与西姐了。
我只能独自一人抱着疑虑,像是抱着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丨炸丨弹一样,等待问题爆发的那一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