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含章笑出了声,叼着烟隔着雪看我。
“你是小姑娘吗?”
“我是帅小伙。”
周含章笑得不行,也不知道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他走过来,扒拉掉了我头发上的雪,烟也抽完了,烟头丢进垃圾桶,抬手搂着我的脖子把我带回了店里面。
我们进去的时候,刚好等候区有了一个空着的椅子,我推他过去坐,结果他把我按在了椅子上。
我坐在那儿,仰头看他,这个角度让周含章看起来格外伟岸。
我说:“周老师,你怎么不坐啊?”
“不想坐。”
我脑子大概抽筋了,以为自己可以随便跟他开玩笑了,因为我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我说:“不想坐?你是痔疮犯了吗?”
我承认我是个口无遮拦的笨蛋,周含章看着我的时候脸上写了三个字:杀了你!
我耸肩:“Sorry.”
周含章无语地看看我,然后转过去继续看外面的雪。
外面的雪下得像是棉絮,路人都眯起了眼睛。
火锅店吵吵闹闹,又闷又热。
我原本也在看雪,但后来视线就完全落在了周含章身上,他应该也热了,鼻尖渗出了薄薄的汗来。
“周老师……”我不知道周含章出神地望着窗外时在想什么,我只是突然开口想要问他要不要脱掉大衣,那样能稍微凉快些,开口的瞬间我意识到我可能打扰到了他,就像前些日子我突然莽撞地冲进他的生活,扰乱了他原本的生活节奏。
不过,打扰到他的不止我一个,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火锅店的叫号系统那个发音标准的女声让135号顾客到7号坐用餐。
我们是135号。
我抬手拉了拉周含章的袖子:“周老师,走了。”
周含章转向我,跟着我挤出人群,寻找那传说中的7号桌。
这种感觉挺奇妙的,我以前怎么都想不到会跟周含章一起吃火锅。
我还以为这人真不食人间烟火,夏天喝露水,冬天吃雪呢。
7号桌很好找,甚至不用特意看桌号,因为只有那一张桌子是空着的。
我们俩走过去,我问他:“你能吃辣吗?”
周含章脱掉大衣,放在椅子另一侧:“你喜欢吃辣?”
“喜欢,无辣不欢。”我其实并不太能吃辣,但这不影响我喜欢。
我跟“辣”的关系就像我跟心上人,我对其着迷,对方却对我爱答不理。
当然,我现在没有心上人。
“那就要辣锅。”
得到周含章的应允,我火速开始下单。
周含章似乎是个不挑食的人,我点什么他都说好,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挑还是太挑了,琢磨不透。
点完单,周含章看了眼时间:“吃完饭再回去来得及?”
“没事儿,”我理直气壮地说,“组长知道我是跟你一起出来的,在你身边有特权。”
周含章笑了,拿着水杯小抿了一口:“让你占便宜了。”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确实因为他,我没少占便宜。
占他的便宜,占公司的便宜,连我隔壁工位的同事都说:“白未,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
我迟迟没有转正,而且在周含章的书签下来以前每个人都觉得我这试用期的员工随时都会走人,毕竟今年已经开始裁员了,但因为周含章,我现在几乎可以在编辑部横着走了。
我这就叫恃宠而骄!
火锅这东西就是方便,不用等太久。
通红的锅底很快就端上来了,我对着人家流口水。
周含章吐槽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一口喝了它。”
“我倒是想,”面对他的吐槽,我现在是一点儿都不打怵,“我喝了你就没法吃了。”
他轻笑一声:“谢谢你念着我。”
“不客气,应该的。”
周含章顺着我的意思决定要麻辣锅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个能吃辣的,结果没想到,这人还不如我呢。
菜刚放进去,他往前凑了凑,一口没吃就先咳嗽了起来。
我说:“周老师,不会吧?您不能吃辣啊?”
他没说话,一口气把一盘肥牛卷都扒拉进了锅里。
肥牛卷在翻腾,我隔着雾气看周含章,总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这顿饭吃得很精彩,本来想一边沟通感情一边吃饭的,结果我们俩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根本没工夫劈情操。
这家火锅店比别家更辣些,也更香一些,当然,也更贵一些,一般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请人来这里吃饭的,但周含章对我来说意义不同,他值得。
值得是值得,但没想到我俩今天都挺遭罪的。
下单的时候忘了说微辣就行,人家按照正常辣度做的,这就导致我们两个根本不能吃辣的人前半程吃得眼睛飙泪浑身淌汗七窍喷火,为了解辣咕嘟咕嘟一人喝了三瓶牛奶,顺带嘲笑对方是废物。
后半程,我们俩其实真的有点儿受不了了,但为了不浪费粮食,不得不把肉跟菜从锅里捞出来,在水碗里涮一涮再吃。
隔壁桌的大哥看着我们俩,估计憋笑快憋出内伤了。
我说:“周老师,您说咱们这是何必呢?”
周含章瞥了我一眼:“我以为你喜欢。”
“我是喜欢啊!”我说,“但不能光考虑我喜不喜欢,您说对吧?”
“辣成这样你还喜欢?”
我跟周含章这会儿看起来都挺惨的,满面通红,手边都是纸巾,估摸着没几个人见过他这种形象。
“喜欢。”我笑,“多刺激。”
他喝了口牛奶,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然后说:“那我也喜欢。”
跟风!
没想到周含章还是个喜欢跟风的人。
“既然喜欢,那就再吃点儿!”我给他夹了肉,“吃饱了才有力气……草。”
我真不是故意说脏话,我这人平时很有教养的,只是我手欠给周含章夹肉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了。
但这并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
周含章说:“白未,你说什么呢?”
很多时候,“草”是一种植物。
很多时候,“草”是一种情绪的抒发。
当然,也有时候它意味着别的,但此时此刻,我只是表达我受到了惊吓。
我赶紧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粗俗了。”
夹给周含章的肉放到了他的小碗里,我坐回来,倒吸着凉气揉我被烫红了的胳膊。
等我抬头时,周含章还盯着我看,我问:“怎么了?吃饱了?”
我在努力转移话题,试图以此来让他忘记我刚刚的“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