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情且稚嫩的想象总是把人置于天真的幻境里,自说自话自问自答。我知道若有些事找景夕,或许不必兜兜转转绕着弯,甚至给出的解决都是一了百了的干脆。我也在问自己,什么时候遇到问题愿意剔去一身楚楚傲骨,第一时间向其求助?
在景夕眼中,或许我不过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有胆怯、迷茫、慌张、无助这些弱势者的情绪再正常不过了。我无需摆出草原上捕猎者的姿态,总是时刻警戒着、紧绷着,把那些情绪一一藏进无疾而终的表达里。
其实,我的这股执拗劲儿由来甚久,一时间我也忆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变成如今的样子。不过,周遭的眼神、动作、言语总在不断暗示,我似乎必须如此才行。于是,我早早走进了大人的世界,早早变成了一个不开心的小大人,早早听惯了肮脏世界里的那些阴谋诡计,早早看厌了形形色色的权术策略。
早早地,慢慢地,久而久之,我便成了如此模样。
景夕的一番批评与一句叹息,便是敲裂了裹在我肌肤外的那层厚厚的壳。这层壳,既是武装也是伪装。一道光透过壳上的裂缝,灼在肌肤上,有些痛有些暖。
忽的,我便红了眼,是委屈,是心酸。
壳里面被我忽略的,不过是一个会懵懂、会退缩的小孩罢了。
我避开景夕的视线,目光落在了她搭在变速杆上的右手上。景夕的手仿佛想抓碎变速杆似的,紧握得很。泛白的指关节隐隐透露出余怒未消的讯息,我是难得让景夕这么生气的。
我像个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刚刚刚换好药的左手,用仅能动弹的指尖轻轻来回挠着她的手背,示弱的姿态又低了几分,“小夕你别生气了。”
话音一落,指尖的神经明显感受到一股僵直的力量。于是,我便又顺势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仿佛小和尚敲木鱼似的,试图用万分诚意感化她。
凝滞的空气里是景夕一遍又一遍的呼吸声,随着一记悠长的叹息落下,我手下忽的一空,旋即跌入景夕反转朝上的掌心中,“好,不生气了。”
“把手放好,不准乱动。”说着,景夕动作轻柔地把纱布紧裹的手送回我的怀中,随后景夕解除了频闪的双跳灯,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我是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得到我首肯的回答后,景夕“嗯”了一声,然后带着我开车往回家的方向驶去,她的家。
没过两天,这座素来与酷寒绝缘的城市,又飘了一场洋洋洒洒的雪。
我望着突如其来的这场雪,回校的念头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如此反复。
我想回去看看,看看a城是否会有积雪,看看积雪里是否会候着那个曾说要一起白头的人,看看那个曾说要一起白头的人看着雪时是否会一样想我。
雪,大概也就飘了一天吧,便停了。
雪停后,阳光适时出现把这座城抱在怀里安慰,万物渐暖。
于是,回校的念头便也定了。
我总觉得回校这件事我应该告诉华年,就仿佛远行要提着行李箱一般自然而然。
很快,我便给华年去了一条消息说,我回学校了。
过了很久之后,华年回了一个字,好。
…
其实,能不能见到华年没有那么重要,能等到就不算输。
只是这个道理在很久之后,我才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