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后，我望着手机屏幕上的自己，忽的觉得这张脸陌生得有些恐怖。只见它流露着丑陋怪异的笑，嘲讽开始被算计玷污的人生。

第362章

当你觉得太阳开始刺眼，晦暗的天空让人心情颓败，纯粹的关系变得算计，甚至事情的对错都逐渐开始屈从于利弊，那么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已经踏进了大人的世界。大人的世界真的很脏，即便你全副武装也难以躲避那些无处不在的同化攻击。

答应陈占资约饭的那一晚，我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内独处了许久。我一个人寂静地坐在地板上，犹如一个被抽取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呆滞的双眸透过窗户，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快乐是稀少的，跟今晚的星星一样。

忽的，我想吹一首星之所在。说不定，星星听到的话自己就会跑出来，骄傲地炫耀自己的光。奈何，久坐的腿麻到根本无法起身。后来，我渐渐轻哼起了这首旋律，哼着哼着我便想起了星之所在的下半句—心之所至。

那一刻我想极了已经回到广州的华年。我点开手机，看到了她的新状态。原本颓丧的心不知道是被什么偷袭了，钝痛得厉害。

照片里那条她带了许久的金刚绳终究被她摘下了，可能收拾进了抽屉，也可能被丢弃在了垃圾桶里。总之，这个举动将她身上关于我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她梨涡微现，笑容嫣然，看她的状态似乎已经从陈旧的阴霾中走出。这样，也好。

第二天，我如约跟陈占资吃了饭。我拒绝了他来接我的提议，让他在小区门口等我。那是我多年后再次见到陈占资，彼时的他比几年前更稳重了。

讲真，陈占资在我所认识的男性中，相貌称不上美男，至多中等偏上。然则，他从小便受熏陶的成长环境，培养了他一身稳重可靠的正气。换句话来讲，即便不谈及他的家庭背景，他也是传统意义上长辈十分喜欢的那种结婚人选。

“景瑟！”陈占资从远远望见我的那一刻开始，炽热的眼神便掩饰不了了。我太明白，这个眼神背后蕴含了怎样的情感，又隐藏了多少年。待我走近，陈占资眼中的光还未减少半分，“好久没见了，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嗯？居然没有越来越好看？”我调侃道。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好看。”陈占资坦然回道。

陈占资炽热的眼神，让我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我抬了抬手，举起两袋水果，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道，“第一次拜访，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就附近买了点水果，别嫌弃。”

“哎，你来吃饭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带东西来。”说着，陈占资绅士地提过了帮我双手勒红的袋子，旋即特意强调，“下次来，不准了哦！我爸妈要是知道，非说我不可。”

“好。”我笑着点了点。

第一次见陈占资的父母，我并不怎么紧张，何况两位都是和蔼友善的老人。倒是陈占资整顿饭吃得格外忐忑，生怕自己热情过头的妈妈再忽的抛出什么让他“丢面子”的问题丨炸丨弹来。

饭局结束，我也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陈占资的父亲给出了他的态度。他说他自己不便直接出面，但可以帮忙牵头联系，后由陈占资来接洽。陈占资的母亲也不时地安慰我宽心，事情都会解决。

至此，即便二审还没开始，外行的我都察觉地到局势不会再恶化了。只是，我也知道我的生活将可能会被这些无法逃避的人情债逼入深渊里。

第363章

千难万难，世界上有一种比钱债更难偿还的便人情债。欠人钱和欠人情最大的不同在于，钱债的价值是固定的且可估算的，而人情债往往是无法被估算等同于某个价值的。于是，情人债算起来难还起来烦。

其实，当一个人为你雪中送炭的时候，对方也一并附赠给了你一份无法推拒的愧疚感。只要这份人情债一天不还，这份愧疚感并一直在。在交换法则的自然规律下，你选择了需要什么的同时也一并决定了你要付出什么。

那么，陈占之想要什么呢？他要想的东西我给得起吗？如果给不起怎么办呢？

这些问题我还没来不及全部想透，便先赴了他的约。可转念一想，我已然没有立场去思考这个行为的对错，甚至不配计较自己的得失，因为时间等不及。

饭后，陈占之的父母以散步为由去花园了，给陈占之和我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兴许是屋里的气氛稍显凝滞，陈占之把茶歇移去阳台。

阳台的视野挺好，楼下花园尽收眼底。陈占之的父母在蜿蜒的石子路上牵手散步，似岁月静好。如此美好的风景让我呆滞住，久久挪不开眼。

陈占之以为我是还没从刚才热情过度的饭局中缓回来，便出声道，“你别介意，可能家里太久没有这么热闹过，所以我爸爸妈妈有点开心过头。”

“不会。伯父伯母人很好。”我回道。

“谢谢。”得到我的肯定，陈占之笑得很是开心，“我爸爸妈妈也很喜欢你。”

“谢谢。”我淡淡一笑。

“景瑟，刚才在饭桌上我妈妈说的那句话是真的。”陈占之认真地凝望着我，而后道出我即将面临的问题，“你是我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

“嗯。”我不置可否地轻应了一声。

事实上，我并不在意我是否是陈占之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这于我而言丝毫不重要。只是，当陈占之开口提到了这个话题，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我必须要给的答复，这才是我在意且介意的。

“你现在已经谈恋爱了，还是单身？”陈占之小心翼翼的问道。

“单身。”我平淡地吐出二个字。

听到我的回答，陈占之如释重负地舒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容。然则，这个笑容在我看来却格外刺眼，它让我的愧疚感急剧加重。我强装淡然地移开了视线，目光又落回到了花园里。花园里那对恩爱的伉俪，如他们执手相伴的人生轨迹一般，已经携手走了大半圈。

曾几何时，我的人生梦想也不过如此—景瑟华年，一生为期。

“景瑟，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陈占之的声音把我的视线唤了回来，“还记得三年前我喝醉酒跟你表白的那次吗？你说我喝多了，怎么也不肯相信我是认真的。刚才听你说你还单身的时候，我知道这个机会到了。昨天到现在24小时内，我一滴酒都没碰，就是想清醒地再问你一次，你能不能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陈占之，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我敛了敛情绪，认真专注地与陈占之对视。

“你问，我保证答案的真实性。”陈占之点了点头。

“你追求我，是为了恋爱还是为了结婚？”我目不转睛地望着陈占之。

陈占之的表情很微妙，兴许他以为我会拷问他的感情史，或是考察他的痴心度。显然，在他预设的情况里，没想到我会问这种简单的送分题。

“结婚。”陈占之先是一愣，旋即脱口而出。

说完，陈占之温柔地注视着我，悬悬而望着那个他等待的答案。只是陈占之不知道的是，他告知答案的那一瞬，也让我迟迟不决的犹豫彻底消散。

“如果是结婚，那么我的答案是不能。”我说。

…

第364章

在许多人眼里，以结婚为目的二人关系才是虔诚的，否则难免有玩弄感情之嫌。因此，面对恋爱和结婚这两个选项时，陈占资的回答并没有错。明明是一个标准的正确答案，为什么得到的却是一个与期待背道而驰的答案？

其实，恰恰是因为虔诚，我才不愿他浪费无谓的精力在我身上。本身向陈占资寻求帮助已经掺杂了卑劣的算计成分，若再支支吾吾地用一张空头支票来偿还这与地痞无赖还有什么区别。我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怎么能又怎么敢向一个人承诺未知的未来。

“陈占资，如果结婚的话，我不能答应。”我再次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