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水龙头,清澈的水声响起。我开始接水疯狂清洗起来。
被洗去的血混着凉水,颜色似是淡了些,不再那么显目。只是这血仿佛流不完似的,仍在源源不断地溢出。大概又清洗了七八分钟后,我转换策略,捏了捏鼻子,试图通过压迫止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堵住出路的血开始逆行。很快,喉咙、口腔,被血腥味填满。
一张口,血倾数被吐了出来。
我缓了一口气,抬眼朝前方的镜子望了一眼。
结果,画面有些不忍直视。原本就白皙的脸由于失血过多又苍白了些许,映着脸上被洗干净的血迹,活脱脱一副吸血鬼的模样。还好,这个教学平时人少。我来的这会儿,厕所还没有人进出。否则,估计是要上校报新闻了。
我扬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嘴角还没落下,一阵脚步声清晰地传来,渐渐靠近。
…
第290章
不管这个即将出现的人是谁,我都不愿就这么站以待毙。
于是,我旋踵闪身跃进了距离我最近的厕所单间,直到把门反锁好,忐忑的心绪才得以放平。
我从一旁抽了一段纸,抵在鼻下,继而前倾着身子,半倚在墙壁上,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方才的来人显然已经走进了厕所,奇怪的是,脚步声却在外侧停了。
就在我疑惑的间隙,脚步声再次响起,朝里靠近。只是步伐被明显地放慢,似乎不像是来上厕所的。不出所料,那人并没有像我一样进单间。只是饶了一圈后,似乎脚步声在我前方的门外停住。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不禁低头往门下的缝隙望去。只见,一双熟悉的鞋子定格在我眼前,明晃晃地闪着。果然,只要感觉是她,就真的是她。
没有想到,华年避而不见了这么久,我们今天竟然会遇见两次。我是开心的,也是无奈的。我松开鼻子,看了眼纸巾上的血迹,还不能出去。
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忽然响起。
锲而不舍的震动声,在我听来仿若警笛。所以,我就这样被逮捕归案了么?
我望着外面仍站立着的华年,伸手往兜里去寻手机,心里发憷地厉害。
望着来电显示,我莫名松了一口气,然后按掉了电话。
这通电话,是章茗打来的。
幸好,今天的手机的震动模式还没有被我调回来,否则饶是这个铃声也让我百口莫辩。
回过神时,外面那人已然离去。不知道为何,坦然之余,有些失落。仿佛像是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又被我悄悄放生了。
我弯下腰,低着头,紧紧用手捂着嘴夹着鼻,想控制好情绪。不料,竟然解锁了有效的止血姿势。待我从单间里推门出来时,已经是华年走后十分钟的事了。
我走到洗脸台,把脸上剩余的血迹清理掉,擦干净。
低头时,我忽的发现了衣服上的一片血迹。其实,血迹印在烟灰色的衣服上与被水打湿的视觉效果很像,不细看很难发现。然而,我还是心疼了半晌。似乎景夕送我的衣服我都没有好好珍惜。
我俯下身,伸手又接过一捧凉水,轻轻打在了脸上。
…
从厕所出来,刚拐弯准备去取车,便瞧见杵在大门口的华年。
她一直没走么?脑海里忽然闪现了这个念头。
知道避无可避,索性继续向前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这儿?”我走到华年身后,打了声招呼。
闻言,华年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打量了我片刻,才开口道,“上厕所。”
“那刚怎么不上?”我下意识地接道。
“这下怎么不躲了?”华年冷声反问。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我解释。
“还有呢?”华年低声问道。
“没有了。”我移开了和华年对视的目光。
“我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华年淡漠的声音传来,隐隐透着不悦。
“什么?”我接道。
“欺骗。”华年重重吐出这两个字后,似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所以你有没有事情跟我讲?”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不确定一直擅长套话的华年,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细想之下,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如果华年真的知道了什么之后,还是这种不慌不忙的态度,那似乎就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忽然之间,我便想到了华年这段时间近似暴力的冷漠。
“没话说?”少顷,华年不满地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抬起头问道。
我在转移话题也在赌,赌华年并不知道。
…
第291章
我曾一度认为诚实是有选择性的,在一个还不足以承担所有真相的时分选择坦诚,愚蠢至极。我曾想过愚蠢一次,但事实证明,没有人喜欢愚蠢的人,华年也不例外。因此,即便华年一言而喻地说出自己最讨厌欺骗时,我也不敢再试着愚蠢一次。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华年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忽的,有一瞬间,这样的华年让我有些心慌。仿佛我内心存有的侥幸,被她的火眼金睛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下注无悔,既然赌了,哪还有回头的余地。
“伤到哪了?”沉默良久后,华年终是失了耐心,单刀直入地如是问。
“就是被砸到了脸,没破相。”紧绷的情绪一松,我软声回道。
“我走到经济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你的车,没锁。”华年的这句话似是在解释我先前的疑问。
细想之下,这句话的信息何止字面之意。即便华年从头到尾都将自己武装成一幅生人勿进的冷漠状,但是为什么她会看到门口我没上锁的车,为什么她会走到人烟罕至的经济楼。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一切不是巧合。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人为的结果。
“急着上厕所,忘了。”我答得轻快,想到华年可能还是关心我的,不禁心生欢喜。
“车旁边有血迹,厕所的洗脸台上也有,所以还是没事么?”华年冷声问道。
闻此,一直打结的疑虑成功解开。华年所谓的隐瞒只指今天的意外事故,并无其他。幸好,方才我没有抵不住压力说漏了嘴,而是采用了迂回的策略。换言之,我赌赢了。
我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也沉浸在华年冷漠的温柔里,却单单忘了回应华年有事与否。而这一切,在华年的观察里,似乎更像是避而不谈的沉默。
“看来的确没事,是我多事了。”华年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只是话语里的那抹冷意却显得分外明晰。
我还来没得及看清华年的表情,她已经转过身。我望着华年的背影,浅浅唤道,“年。”
“既然没事,那我走了。”华年淡漠的声音传来,携着疲态与无奈。
我本能地抬起的手,想拉住她。只是在触及她的掌心之际,手被我强行收了回来。握住又能如何呢,是继续逞强地解释着自己没事,还是软弱地撒娇向她索要些心疼?无论作何选择,都蠢。
“嗯。”我抿了抿嘴角,闷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