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瞬间,景峄敛了笑,板起脸,正色道,“我跟你说,革命尚未成功!虽然现在指标都回归正常了,但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容易受伤的激烈运动,不要碰,万一出血就麻烦了!”
“景峄,我问你。”想到某个可能,我的语气严肃了起来,继而问道,“万一我出血了,会怎样?”
景峄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同时,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会比这个暑假的治疗麻烦十倍、百倍。”景峄凝重地扫了我一眼,沉声道。
“虽然现在指标显示都正常。但是…”景峄哽住,静静地蠕了蠕喉。
“但是什么?”我问。
“你复发过一次,就很可能会有下一次。每一次,危险都未知,极有可能是加重趋势。所以药要继续吃,不要擅自停。保持情绪稳定,避免受伤,尽量让这个可能不要出现。万一,有任何情况一定要随时通知我!”景峄声色俱厉地解释加要求。?6?5“知道了。”我随口应了一声。
“不行。”景峄自顾自得摇了摇头,显然我的所作所为不能让他信服,景峄又自言自语道,“我必须要想个法子监督你。”
…
第288章
此刻,我莫名地紧张。
我想回头看看华年在离我多近的地方,却又迟迟不敢。于是,我只好配合仍拉着我的衣袖抑扬顿挫地讲着话的章茗,机械地点着头。实际上,一旁的章茗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心思在对付,我的魂早就丢了。
“华年学姐,琪岚学姐。”大雪喊出的那个名字,把我的魂拉了回来。
终于,这台缄默的舞台剧可以到此结束了,演戏真的很累。
我拉了拉被章茗扯起的衣袖,将针口还没完全褪去的血痂给遮住。上帝果然是公平的,它给我人人惊羡的好皮肤,也顺便赠送了这该死的疤痕体质。万幸的是,今天的袖子够长。
“HI,大家都在呀!”琪岚招呼道。
“HI。”华年的声音随后响起。
华年的声音洋洋盈耳,一股无形的力量似是抵着我的下巴,将我垂着的头艰难又缓缓地抬起。
这声音,这张脸,这个人,我想了整整一个暑假,又怎么舍得不见。
可是,我又该以怎么样的目光凝望着她。是闪着光泛着思念写满爱意的眼神,还是诉述说疼痛裹着怒火又填满伤情的眼神,又或者平平淡淡地仿佛打量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般?
还没有等我想好答案,四目已然相望。
华年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我的身上,没有逃避,也没有爱意。这样的目光仿佛像在做一场宣判,它在告诉我,温情不复,特来相决绝。明明是36度的高温,身体里还是泛着丝丝凉意。如果这不是病症,那么大概就是心被凌迟的感觉吧。
其实,眼下的情景我是预设过的。可即便心里早已有数,却还是被击地溃不成军。就像此刻,即便苦楚难当,我却仍然带着留恋跟华年的目光周旋着,舍不得先弃械投降。
很久之后,我才明白,华年当时的无措并不比我少。只是,那时的我又怎么可能冷静到一下子便看清其中要害。即便看清,自觉输不起的我又如何敢自以为是地赌上一场。
“HI。”一记尴尬至极的声音,打破了我们的尴尬局面。当然,声音的主人是华年。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华年会先开口。
“HI。”我回应道。
华年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也许是终究无话可说,或是难以启齿。又凝视了我半晌后,华年侧过身,不再看我。
原本,我也该配合地转过去,保持跟她平行同步的姿势,好让这场看似势均力敌的重逢阵仗输得不那么难堪。然而,一联想到前两天华年本就冷淡的态度,这次意外的相遇就显得更加难得。这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要让给赌气浪费。
我忘了那天我究竟看了华年多久,只是清楚地记得那天的她穿着白色短袖,扎着马尾,背着一个薄荷绿的书包;只是清楚地记得,细密的汗水挂满了她的额角,而她却毫不在意地单手回着消息;只是清楚地记得,期间她抬起过一次头,目光交会一瞬间,又匆匆垂下。
我就这么地怔怔地看着华年不看我的样子,甚至是不爱我的样子。
有点心酸,又何尝不是偷来的幸福。
“小爷,要不要打几个球,一对一。”章茗的这声叫唤,唤醒了淡笑到几乎想落泪的我。
我呆呆地闻声望去,章茗正好在篮下命中了一个空心两分。身手灵敏的章茗迅速重新控球,不等我反应,一个传球就往我这边极速飞来。
…
第289章
也不知道是手臂肌肉退化了,还是我的反应已经迟钝到跟不上章茗的球速了。不等我伸手去接,无限放大的篮球已经近在眼前,我下意识地低头闭上了眼。
下一秒,球毫不意外地正中我的面部,我闷声接下。章茗这一球,真的有些厉害。
瞬间,鼻梁,眼睛,额头这一片区域像是被砸凹进去一般,酸痛难耐,泪腺更像被打通似地止不住落泪。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里面的自己应该是既糗又狼狈的吧。庆幸的是,大雪和琪岚此刻正在另一边和领队们聊着,我周围只有两个人。
可还是我捂着脸,下意识地转过身,因为两个人里有华年。
我不想让这一幕落在华年眼里,我担心她会心疼,更担心她不会心疼。转身的一瞬,余光中,我似乎瞟见华年身形微微动了一下。
然则,第一个来到我身边的,是肇事者章茗,而不是近在咫尺的华年。
现实这盆冷水浇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错觉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可是,如果连华年担心我都已经成为了一种错觉,那么她还爱我该是一场多可笑的误会。眼角溢出的泪,在指缝间蔓延地更加肆意,几股泪水淌过唇角,苦。
“小爷,你没事吧?”章茗手足无措地立在我的身旁,怯怯地解释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我,我不知道… ”
“没事。”我抬起空余的左手,朝章茗挥了挥,让她不要介怀。
“我,我给你看看,破相了没有?”章茗关心道。只是一句本来带着好意的关怀,在我听来怎么就那么怪异呢。
“好,阿茗。”说着,我揽过章茗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摊子你收拾,我先撤了。我没事,只是不想在你学姐面前这么丢脸。”
“真的?”章茗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
“嗯,撤了。”我眨了眨眼。
说完,我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直起身沿着场外的白线往外走。走了两步,经过华年的身旁时,我轻轻道了一句我没事。未等到华年的回答,便又匆匆迈开步伐,逃离了现场。我怕得不到华年的回应,更怕微痒的鼻腔里泛起的阵阵暖意会冲破囚牢。
刚低头,给停在球场外的自行车开完锁,地面上赫然出现了一滴鲜红的血。我伸手往鼻下探去,指尖轻触了一丝温腻的液体。定睛一眼,果不其然。
旋即,我左手捂住口鼻,右手扶住车把手,上车,骑车去往离球场最近的教学楼。来不及锁车,我就快速冲进了洗手间。直到整个人趴在了洗手盆上,我才放心把手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