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是哦。而且最关键的是一年四季的时间,花这么多钱做出来的衣服洗两次就掉色,就变得不好看了。然后女的又不想穿了,又要做新的。”
“是啊,她们就是这样的啊,烦都烦死了。他妈的,花了我700块,所以你说我还剩什么钱。”
阿嫂开始反驳阿哥:“噢,你愿意穿旧的?!”然后阿嫂转向我继续说:“我记得弟弟取弟媳那一年,你阿哥要过去帮弟弟接媳妇,结果他没有新衣服穿,他就问我有没有做新衣服。那几年他也是不让我做做衣服绣花,天天让我跟他一起干农活儿,我就没时间做。结果他问我要衣服了,当时我就生气,我就跑到他老妈那里去问有没有新衣服啊,你儿子要去接弟媳没新衣服穿了,问我要,我可没有,是他不让我做的。要新衣服叫你老妈给你做去!”
阿嫂这番吐槽时,阿哥干脆把身子转离饭桌,看起电视来,完全不想听阿嫂说。我问阿哥:“阿哥,那你觉得怎么办,的确有时候需要穿新的。”
阿哥转回身子:“穿新的机会太少了,这几年我就那一回需要穿新的,其他时候都用不着。”
“但很多场合你们必须要穿民族服装啊。”
“穿什么民族服装,我穿不起,太贵了,我就穿我这样的就行了,十几块钱一件。”他一边说一边使劲扯起自己的衣服,有点来气。
“比如别人用鬼的时候叫你去帮忙怎么办?”
“那我就穿旧的就可以了啊,重要点的情况,我顶多穿一半新的就行了。哎呀,穿什么啊,其实现在都不用穿,我不穿也没关系。”
阿嫂又反驳:“你说穿旧的能穿出去,我可丢不起那个脸!”“今上午我们去那边参加葬礼,你阿哥他老妈穿的那条裙子很旧,都已经洗烂了,然后我就听到旁边有老太太说看啊,那个人穿这么破的裙子来,好不好意思啊,在家太懒了不画裙。要是你阿哥穿不好的出去,别人说,哎呀,那个人是谁家的啊,他媳妇也太懒了吧。”
阿哥恨了阿嫂一眼又转过身看电视了。我眼见这个话题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就打圆场想结束它:“哎,这个也不是你们这一家的问题,你们这个民族都这样的,慢慢来吧,总会解决的。”
我们三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阿哥才慢悠悠转过身来说:“XX,你看我现在都没钱了,如果买了打谷机的话,唉,那个手机我可能就不买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帮他物色手机很久了,就等着他发话买我就给他买。(很难物色,因为他不想要屏幕很大的,他又说要像我这手机这么好用的。可是小屏机器中唯一好的就是苹果了。但是苹果他用起来太不方便,不管是下载app还是听歌,以后出了问题,这个寨上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弄)
“手机这东西,该买则买,这是必须要用的。”
“我不用了。”
“什么?不用手机了?难道你想玩失踪啊,完全消失了。”
“恩啊。”
“恩啊你个头啊!手机是必须要买的,除非你去修你这个直板机。”
“不修了,这么个破机器还花钱修它做什么!”
“那所以啊,还是得买啊。买个便宜一点的就行了啊,四五百、五六百的咱也不要了,就要个更便宜的。”
阿哥的反应是没肯定也没否定,但是我当时就作出决定,我给他买个好点的,但是骗他说只要300多块钱。(后来我等到中秋的时候给他买了,骗他说中秋网上搞促销才这么便宜。买的前一天晚上我跟他说一款900多的机器现在只要300多,他不敢相信,说要在我电脑上看看是真是假。我早料到他会想要亲自看看,怕我骗他,所以我也应对有方,我把那个网页截图下来,价钱的地方PS了一下,再把图片用浏览器打开就行了。他看了后,我问他买不买。他说买,这么划算,买了!)
我们聊到那时已经蛮晚了,阿嫂收拾碗筷去厨房了,我的那杯啤酒却还没喝完,阿哥就说:“你看,我都帮你喝完了,你这一杯把它喝了,啊。喝完,还要不要喝杨梅酒?哈哈。”
“咦~不喝了。”
“杨梅酒好喝,啊?”
“是挺好喝的。”
“那好,明年我去多打几斤杨梅来泡酒,泡好了寄给你老爸。剩下的,你过来还可以喝。”
“我再也不来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跟他赌气,我自己都不清楚赌什么气,所以莫名其妙说了这样一句话。
阿哥先是一愣,然后说:“你不过来了?我们这里的农活儿你还没学完呢。”
“我哪里没学完,你说,我样样都会了。”
“还不会犁田。”
“我不是犁过田了吗?”
“你那是用铁牛,我说是用牛来犁田。明年五月份如果你在这里,我就教你用牛来犁田。”
“我们在山上用牛犁过地的哎,你忘了?”
“你那不算,没学会,到时候我再教你。你还来不来了?”
“不知道,我不想来了。”虽然我多么想跟阿哥一起用牛犁田,他又可以用那双大手握着我的手,用力帮我扶正,身子用力抵着我不让我倒,湿湿的汗水滴在我的脸上,可我继续莫名其妙地如此说。
“哎呀!不管你想不想来,只要你来了,你就有杨梅酒喝,我随时都给你准备好。”阿哥这会儿有点小醉了,眼皮子要闭上的感觉。
“好吧,那你记着自己说的话啊。”
他懒懒地眨了几下眼睛,点了点头,言词模糊地“嗯”了一声。
我看情况,当时的聊天也该结束了,我最后再一次轻声地跟阿哥说:“阿哥,今晚我们说的关于你做装修的事情,你再多想想,考虑考虑,啊?”我之所以声音那么轻,是想以温和的方式让他感受到我的关心,进而能够真正在静下来再思考一下。
“唉,我也想过...但是如果不出去打工,想在家里好好做点事的话...啧...你阿嫂老是有一点点事就打电话来找我...唉,我真的烦都烦死她了...你想做点事都做不好啊。”他慢吞吞地说这话,就像要睡了一样。
好了,我也不准备再逼他说什么承诺工作上的什么事情了,让他好好休息,我也该休息了。最后他的这点吐露,使我又多明白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