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看到他给别人装修房子的时候,总穿一双全橡胶一体成型的那种农工鞋,很轻便,于是我向阿哥问了价格之后,有一次去赶集也买了一双。买好我就迫不及待穿着回家了。没想到的是这鞋根本就不适合大热天光着脚板穿,只要走上10来分钟,出汗就开始打滑,再加上鞋面比较空,走路特别费劲。到家我换下来后就把他扔床下面再也不想穿,后悔得很。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在阿哥家看电视,跟他聊天就说到这件事,他说:
“你不穿啦?买来又不穿!”
“真的很不舒服啊,走路都没办法走,除非穿袜子差不多,可那个鞋怎么穿袜子。”
“是很不舒服,一出汗就滑滑的,平时我也不穿,但我安地板砖蹲在地上的话,穿那个鞋正合适,很舒服。你真是的,不穿拿给我穿。”
“啊?好哇!”很欣喜地答应了,然后我就跑回屋拿鞋去了。
把鞋提过去,阿哥一看见就笑得合不拢嘴:“你还真的不穿,真给我啦。”
“嗯,给你啊。我真不想穿了。”
“嘿嘿,放地上,我来试!”他穿进去,长度很合适,而且他的脚很宽,鞋面也不显得空,他走了两步,“嗯,刚刚好,我们俩的脚真是一模一样长,啊。”
“哈哈,那就给你穿咯。”
阿哥并不说谢谢,也不客气,只是咧着嘴笑着把鞋收纳到堂屋的一角。反而是阿嫂很客气地说:“那你阿哥就谢谢你咯,小X。”我喜欢阿哥这种不把我当客人的感觉,仿佛我们之间没有了社会距离。我本以为他会放着以后再穿,因为他自己那双是完好的。但是第二天我去他家的时候就看到他自己那双放在了家里,把我给他的那双穿上去干活儿了。从给他鞋到现在,他在我们寨上、乡里街道以及其他村都去干过活儿,一直都是穿我给他的这双,他自己那双扔在堂屋里,每天被小孩子们踢来踢去也不管。这件事让我很开心(我是不是太花痴了),那双鞋陪伴他身边就好似我也陪在他左右一样。以至于现在我一到他家就留意他有没有换回他自己的鞋,但他的鞋一直都躺在家里。
他做装修的那些村子,其实距离上都不远,只是有些村的路很烂,骑摩托非常惊险,再加上为了节约油钱,所以他都是好几天才回一次家。而且在外呆多久也不确定,有时候两三天,有时候四五天,他觉得该回趟家了就会回来。他如果提前定下来第二天去哪个村,我一般都会知晓,但有时候他师傅突然一个电话把他叫走,对于他究竟去哪里我就毫不知情了,只晓得他去了外面。我也不想去问阿嫂,问得太多会让人觉得怪怪的,最重要的是我其实想等他回家亲自问他。在这种既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又不知他何时能回的情况下,我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想的都是他,担心他,晚上也觉得他不回家而睡不踏实,导致白天我的精神状况挺差的。
他每次出去都很早,六点半左右就走了。前几次他临走的时候,我都是听到院子里他的声音就立马起床,就是为了目送他。他骑摩托出院门的时候我就在院门外看着他出来,他缓缓地滑着车从我身旁经过,我轻轻寒暄一句:“走啦?”他也轻轻“嗯”一声,然后轰住油门朝寨子外面开去了。开始那一两次,阿哥会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我就说睡不着。后几次的时候阿哥就不问了,可能他默认了这个事实,甚至清楚我是为了送他出门,因为他知道平时的我都起得晚,就算他在家的时候,他早起了,我也不会早起。而且此后我也不跟他寒暄了,一个字都不用说,他出门时我们只是微笑地看一下彼此。但后来阿嫂连着好几次问我怎么起那么早,以至于我都不敢再这样子了。所以现在我不下楼,只是从我窗户朝下看,看着他骑车的背影。不知道阿哥现在出门的时候见不到我心理会有怎样的想法。
有天下午五点过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寨外的田间地头去散步,一个多小时后我沿着公路往回走。没走一会儿,一辆摩托车冲到我旁边定了下来,把我吓一跳,转头看尽然是阿哥。他看到我被吓住了,坏坏地笑。我早已欣喜若狂,不过表面还是很镇定。
“上车!”阿哥头轻轻一偏,肢体语言很潇洒地配合着他的话,示意我坐上去。
我坐在后面又闻到他熟悉的味道,问他:“你这几天去哪里干活儿啦?”
“哦,我这几天都在XX啊。”
“啊?原来在那里啊。”我知道那个地方,因为以前听阿哥说过段时间要去那里,那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每家每户都是安的座机与外界联系,路又很烂,下了雨都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当时还抱着电脑和手机,开着不同的地图找那个地方,找到了就叫阿哥来看是不是。我感觉一定要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我才安心让他去。阿哥看着地图觉得很新鲜,连这么小的村子那么烂的小马路都能在地图上显示出来。于是他又在地图上叫我找了另外几个他要去的地方,看了我们平时放牛走的山路以及我们曾经一起种过的田,我很幸福地操作着鼠标,他则蹲在我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知道了他的所在地,我接下来要关心的就是他在那里还有多长的工期:“那还要多久才能做完那个地方呢?”
“起码还要20天左右哦。”
“怎么要那么久啊?”
“两层半的楼房,内墙外墙全部要做,所以这都不算就啦。”
“噢。”我心理各种滋味,虽然清楚了他的地点和时间,但那么长的工期又让我不好受。
“你一个人在这外面走什么啊?”
“没什么啊,就是在家里呆了好几天,闷得慌,想出来走走。”
他没接下去,而是停了几秒钟才问了一句让我心跳不止的话:“是不是这段时间我总不在家,你一个人受不了啦?”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在他身后,用开心的笑声默许了这个事实。那个晚上我们又在一起看电视,跟阿嫂、他们的大女儿以及房东。等阿嫂去洗澡了,房东也回家去了时候,他突然叫我名字:
“XX。”
“嗯?”我有点诧异,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等过段时间我哪天得空休息了,我们就牵马到那边(我们放牛的远山)去驮柴火,好不好?”
我当时都快哭出来了,轻声地嗯着,不住地点头。阿哥问我的这句话,语气充满温柔,像是在安抚我,让我知道,他不会不理我的。他真的像是知道,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在结束了我们俩的放牛时光后,我每天都过得很艰难。他是在告诉我,只要我在家,我就会陪着你。这是你内心的对白吗?只是你不敢说出来,就像我不敢对你说:阿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