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之后,我们警备区直属队标兵队获得了一个集体嘉奖。
回到连队,连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政治部特别开了一个表彰会,那鼓掌鼓得呱唧呱唧的。回来之后,连长表扬了我们每个人,尤其是杨东辉和我。连长高门大嗓地说,我们给警卫连挣得了荣誉,长了脸,增了光,让他倍有面子!当着全连的面,他指着我说:“以前你是个熊兵!现在你是个标兵!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懂得了荣誉感!责任感!一个兵!就是关键时候能顶得上去,拼得下来!不怕你犯错误,也不怕倒下去,但是要爬得起来,站得起来!站直了!就让人看得起!”
连长情绪高昂,满面红光,看得出我这次的表现,让他对我另眼相看,连我之前犯的错误也可以既往不咎。我们连长就是这么个人,豪爽耿直,喜恶鲜明。他来自基层,喜欢军事素质突出,野一点的兵,不喜欢油滑投机溜须的兵,以及关系兵。但能到军区机关当兵的,不夸张地说至少有六成都是靠的关系,区别只在关系的远近亲疏。不过,对连长这种战斗连队风格的连队主官,我反而带有敬意,比起只知道搞人事搞钻营的干部,这样的主官要正直太多了。尽管他脾气大,爱吼人,发起火来全连都要抖三抖。连里没有人不怕他,如果说有人不怕,那就只有杨东辉了。
他的表扬让我兴奋,不是为了听了表扬,而是因为我总算为杨东辉扳回了面子,让连长知道杨东辉没看走眼,他护着的不是一个孬兵!
指导员把照片洗出来了,给我和杨东辉一人洗了一套,照片上三个英姿飒爽的护旗军人迈着正步,威武神圣,我也是刚刚看到照片,自己都被惊了一下,照片上英气勃勃的战士是我吗?到现在还像做梦似的。不过我的目光更多地落在杨东辉身上,指导员拍照技术很好,他准确地捕捉到了杨东辉劈旗、行进的各个瞬间,军旗下的杨东辉耀眼得让人无法逼视,这套照片后来珍藏在我的床褥下,在无数的夜晚想他想得睡不着的时候都会偷偷拿出来看看。
连里的弟兄都聚过来看,羡慕得不行,他们说你小子就是命好,这么露脸的事都让你摊上了。马刚死命勒我脖子,说靠,在这地方当兵打靶都捞不着几回,你小子居然能参加这阵仗,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不勒死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看到杨东辉作军旗手的照片,战友们都很兴奋,说排长太帅了。尤其是咱们排的,那种骄傲,出去在二排三排面前都脸上带光。在部队就这样,排与排之间,班与班之间,集体的荣誉感和竞争意识很强。咱排长是阅兵的军旗手,手下的兵个个与有荣焉,这种自豪感真是打心窝子里出来的,24K纯金的。
白洋一听说我回来了,下了纠察哨就冲回来了,他一家伙跳到我身上,我不得不托住他,他居然戴着钢盔就在我脸上吧唧来了一口:“老高!总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操,恶不恶心你?”我把他扔下来,擦了把脸上的口水,他就是属狗的一兴奋就啃人:“还穿着军装呢!注意影响!”
“走了连个电话都没有,真他妈不够意思。”白洋进了宿舍就翻我的兜,看里头啥都没有这小子一脸失望:“你啥都没带啊?”
我哭笑不得:“你当我去逛大街啊?还给你买酒买吃的?”
“不带吃的你回来干啥?”他一句话堵得我想把他蹬出二里地。
他不惦记吃的了,开始关心我的脚了,他听说我脚有伤,非要我脱了鞋看看伤怎么样。脚已经没大碍了,不过我心里有点感动,到底是最铁的兄弟,别人都只看我当护旗手的风光,只有他关心我的伤势,够意思。
看了那些照片,白洋面部表情特别丰富:“老高!帅啊老高!老帅了!”他边咋咋呼呼边拍着大腿,末了搭着我肩膀说:“不过不是我打击你啊,你距离我的差距是缩短了那么一点儿,但是比起你们一排长那差距有点儿大。”
我说:“你前半句说什么?”
他说:“差距有点儿大。”
“前半句。”
“差距。”
一阵惨叫声结束了这段对话,我俩以白洋亲口承认他不是想死我了,他是好一阵没挨揍,欠收拾了,结束了这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回到军分区,日子又回到原来的轨道,不同的是我和杨东辉的关系。以前刻意的回避,我曾经的自制在阅兵回来后土崩瓦解。也许我早就预感到是这个结果,人最难的就是自欺欺人,放任是饮鸩止渴,然而我已经控制不了了。
自从回来,他的事很多,每天仍不忘到我们班里转转,看看我的脚,提醒班里战友留心。等我能正常训练以后,他也减少了我的训练量,怕我恢复不好留下后遗症。训练时他在队伍前训话,眼光不时和我碰触,那再也不是跳过我的视线,也不是一碰就躲开的回避,我们相视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说话的默契,他会把目光在我脸上停留几秒,叮嘱一些要领时也会看看我的眼睛,我心底流过一股暖流。
这晚上熄了灯,宿舍里很快响起了鼾声,我没有睡,这一晚是杨东辉查铺。我在床上烙饼,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终于门推开了,一道手电光在各个铺位上照了照,照过我时也没有停留,光线晃了过去,就关闭了。
脚步声并没有离去,而是向我的床头走来,我闭着眼发出轻微的鼾声。他走到我的床前,轻轻掀起我脚上的被子,打开手电看了下伤口,伤口恢复得已经差不多了,他看过后就关了手电,帮我把被子掖好。
他的动作很轻,手碰过我的腿。我故意翻了个身,他拉起被我弄开的被子为我盖上,在肩膀两边掖了掖。这时我睁开了眼睛,他以为我被他弄醒了,低声问我:“冷不冷?”
我摇摇头。
“快睡”他要走了。
“排长”我低低地喊他,他转过身来。
“没事,睡不着。喊你一声。”我痞痞地笑,舍不得,想多看他一眼。
他也瞅着我坏笑,轻声说:“睡不着?那起来五十个俯卧撑!”说着伸手来拽我,我连忙笑着挡住他的手,他胡撸了下我的头顶,“快睡觉”
他走了,我却真睡不着了。
被子上还有他身上的气味,带着外面的寒气,却让我的血脉贲张。他伸手来拽我的时候,我真有冲动想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倒在床上,扯进我的怀里,压在我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