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懵了。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居然完全没察觉,他怎么会回来,这个点不是训练还没结束吗!我面红耳赤,站在那里手脚都不是地方了。
他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我手忙脚乱地敬了个礼,嗫嚅了声“排长”,就低头擦过他往外走,他开口了。
“跑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我只好停脚,他进到房里,在床上坐了下来,抬起头看我。
我窘迫地涨着脸,一想到他不知道在背后看了多久,就恨不得拔脚逃跑。真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他会提前回来,这下当面锣对面鼓地撞上,想不承认都不行了。
“……排长,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我心虚地瞄着门口,拔脚准备撤退,他说:“站住。”
见我还是要溜,他干脆喝:“稍息,立正!”
这下我只得按命令啪地立正,直挺挺地戳着。想逃也逃不了了。
“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示意我站到他那边去。我只好过去。
他盯着我看,在他的目光下我无处藏身。
“哪天开始的?”
我真不知道咋回答,只能装哑巴。
“为什么偷偷摸摸的,怕我知道?”
“报告,没……顺手做的。”
他手在枕头边拿起了膏药和方便面。
“这也是顺手的?”
“……”我还能说啥。他也没继续问我,房间里短暂的安静,这安静让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我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也还是那样看着我,和他的眼神对上的时候,我的心跳都乱了。
“这些事让小陆做就行了,你做好自己的事。”
沉默了片刻,他说。
我盯着地面,心里有些复杂,也有些失落。我低着头说:“是。”
“排长,那我先走了。”
我低声说,就准备走,他又把我叫了回去。
“手怎么了?”
他问我,我看了手上一眼,不知道在哪儿划了道口子,淌血了,我都没注意。
他走过来,把我的手拉过去,我想收回来,被他强行拉了过去,他仔细地就着灯光看破口,把我的手指送到嘴里吮了一口,又吐出了脏血。
我呆了,他说:“没酒精,就这消个毒。”
他拉开抽屉,拿出棉纱利落地处理了伤口,我怔怔地看着他,手指上还留着他口中的温度,热热的麻痹,从手指一直麻痹到心头。我看着他的脸,他的气息近在咫尺,那个军旗下庄严的身躯,就在我的面前,让我的心里一阵又一阵冲动。他还在生我的气吗?他能原谅我吗?想开口问却又不敢问,怕说出口就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他做得很专注,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让我血流加快。他没有开口,可我却觉得他有话要说,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可是该死的哨音响了,晚点名的哨音,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在这个时候吹响。
他放下了棉纱,示意我回去列队点名。我恨这尖利的哨声!可却不得不走。我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我对他敬了个礼,飞快地说:“排长,你再生气,也一定要用这膏药,你要是不用,我再进来就不走了。”
我不等他回答就带上门走了。哨音还在催促着,可是我走在走廊里的脚步却越走越慢。我忍不住转身返回,在他的窗外偷偷向里看。
透过被我擦得雪亮的窗户,我看到他坐在床上,举着那膏药看着,然后,他一笑。
那一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直到写下这些文字,那一笑还穿过远远流逝的岁月,清晰地仿佛就在眼前。
他解开军装,脱下衬衫,他给肩膀上药……
无人的走廊上,隔着一扇窗,我看着他,耳边是一遍遍尖利的哨音,我的眼中却装不下整个世界……
如果说后备队不能上场并不让我意外,那么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天降的任务落在我头上。
就在第二天,也是阅兵前的最后一天,已经训练得万事俱备的护旗队出现了意外。大概是训练强队太大,一名护旗手不知怎么回事扭伤了脚脖子,这个突发事件让指挥团一下紧张起来,动作的走形掩盖不了,指挥员大惊失色,因为已经练到这份上了,任何一个人受伤对任务都是致命的,出了这样的突发情况,不得不紧急换人。
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护旗任务,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阅兵的气氛一下紧张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也备了替补的人,但是身高体型和杨东辉还有另一名护旗手不匹配,除非把两个护旗手一起换掉,那整个节奏就得大乱。指挥员先是到标兵方队中间挑人,可是大概是没找到合适的人,指挥员向着我们后备队过来了。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操场上乱哄哄的,乱了一阵之后指挥员到我们后备队的看台前,领队把各个区队的后备队紧急集合在一起,大着嗓门问:“有没有担任过护旗手的?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