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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进入考试周，我也停止兼职，专心复习考试。

我申请了假期住宿舍，待所有考试都结束后，我去商场做促销，特别忙，但是每天都能挣到七八十左右,所以辛苦点也要坚持。

腊月二十五是我的生日，我自己去面馆吃了一碗素面，没有人祝我生日快乐，因为他们都以为我身份证上是阳历，早就为我庆祝了。

宿舍腊月二十七关门，我也不能再住下去了。

吴彤邀请我去她家过年，我婉拒了，人家一家四口，阖家团圆，多了我这个外人，始终会不方便。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我坐上了返程的客车，因为已经买不到火车票了，票价高出不少，也没有学生半价。

到了县城转乘小客车，离村越来越近，我的心情也变得很复杂。

到了村口那条大路，我背着包下车了，我习惯性地张望，街头有几个老太太在聊天，姥姥却不在其中，我到处瞅了一圈，她真的没有来接我。

那几个老太太看见我，问长问短，我一一回答。

一个说：“你姥姥真可怜，一辈子没享过什么福”

另一个说：“要是她还活着，肯定天天在这等你。”

又一个说：“幸好你这个外甥懂事，你姥姥没白拉扯你。”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我眼泪掉下来，我姥姥她再也不会来接我回家了。

我听不下去了，跟她们告别，往姥姥家走去，听到她们在我身后说：谣谣真可怜。

姥姥家门前很多枯死的荒草，门上落锁，我进不去，只好去了大舅家，想跟他拿钥匙。

大舅看见我很高兴，“谣谣你怎么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

舅妈对我的突然到来，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也没表现出高兴，她说：“吃饭了吗？我给你做饭吃。”

她对我比以前强多了，我心下稍安。

我说：“不用忙活了，我就是来拿姥姥家的钥匙。”

大舅极力挽留我在他家吃饭，我怎么都不同意，我先让他带我去姥姥的坟前磕头，烧纸，姥姥就长眠在此，坟上也有些枯草，旁边是姥爷的坟，不远处还有好多坟。

上完坟我回到姥姥家，推开大门，看到院子里那么荒凉，没有猪，没有小狗，没有鸡，没有兔子，我的眼泪掉下来。

我打开堂屋门，里面布满了灰尘，看来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

我先把被子褥子抱到平屋顶上晒，平屋顶上什么粮食都没有了，小时候每到夏天，和姥姥干完活吃过晚饭，就在平屋顶上纳凉，角落里堆了些粮食，在农村生活过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平屋顶，一般位于主屋的东面或者西面，屋顶用水泥煞平，在上面晒东西，姥姥家的平屋下面是猪栏，总是养两头猪。

姥姥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我总是很感兴趣地问东问西，有时候她也会讲起我妈妈，而我渴望了解又怕了解，所以总是闭口不言。

姥姥说我妈妈从小就很倔强，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我妈妈很懂事，放学就奔回家，捡柴火捡牛粪，吃过晚饭还要干会活才就着煤油灯下写作业，妈妈学习很好，但是后来小舅生了一场大病，花光所有积蓄而且负债累累，依旧没能留住小舅的生命，妈妈就死活都不去上学了，早早跟着姥爷干活挣工分了。

姥姥每次说起这件事表情都很痛苦很遗憾，她说学习远远比不上我妈的那个二妮和万花都混好了，一个在县医院当主任，一个是高中校长，妈妈要是能继续读书也就不会在庄户地里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姥姥喃喃地说，你说那时候怎么就那么穷呢，那时候怎么就不强逼着她上学呢。

看着姥姥眼泪都出来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转移话题让她给我讲故事。

姥姥肚子里藏了很多很多民间故事，每次我都听的津津有味，关于人关于蛇关于鬼神等等，后来我总结出姥姥讲得这些故事不外乎两个思想，一是人一定要善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二是不能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

姥姥经常说她不懂得怎么教我，其实正是她这些朴素的故事教会了我很多。

接着去天井里压了一桶水，把铁锅刷干净，烧了一锅水，然后开始把碗盘盆子什么都洗干净，干完后，天都快黑了，我才发现竟然没电，肯定是一直没交电费就给停了。

我找出蜡烛点上，饿的饥肠辘辘，拿出饼干胡乱吃了点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把被子和褥子又抱出去晒，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然后去大队交上电费。

屋子里很冷，冻得我脚疼，找到姥姥西屋里的几十个煤球，我就把炉子生上了。

表哥领着表嫂回家过年，他俩专门来姥姥家看我，表嫂不漂亮，普通人一个，但是说话特别温柔，极力邀请我去大舅家过年，我拒绝了。

表哥说：“我这个妹妹有时候可倔强了，谁都说不动她。”

他俩一起走了，没多久表嫂又回来了，她送来一瓶花生油馒头猪肉菜之类的，满满一大推，让我自己做了吃。

我感动地哭了，大舅一家三口都没那么做，她却做了。

她说：“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们始终是亲戚，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要是不够我再给你送。”

她掏出二百块钱给我，我死活不要，她只好收起来。

跟姥姥关系很好的一个吴奶奶来看我，给我带了些熟花生和黄瓜青椒，她说是她儿子家大棚里种的。

我俩坐了炉子跟前边烤着火边聊天，家长里短，我不时附和她几句。

聊着聊着就聊到我姥姥了，她又说了好多我姥姥刚嫁到这个村的一些事，我认真听着。

她叹了口气，说：“没心思你姥姥能走那条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没太在意，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我。

她说：“也难怪，庄户人哪有什么钱，儿子没本事，儿媳不孝顺，闺女死活不知，不喝农药也没有活路了。”

我忽地站起来，“谁喝农药？”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浑身发抖。

她有点奇怪地看着我，“你姥姥啊。”

我张大嘴巴，我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不是、她不是、手术失败吗？

我扔下吴奶奶，一气跑到大舅家，大舅正蹲着杀鸡，我哭着喊道：“我姥姥是不是喝农药自杀的？”

大舅站起来一手提着鸡，鸡在他手里扑腾，他就那么一脸惊慌的看着我。

我控制不住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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