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中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班的小八路——小P。
小P叫黄婷,漠河人,来当兵时只有15岁。我开始管她叫小八路,偶尔会叫她小屁孩。最后简称小P。
小P文化水平低,闹出的笑话数不胜数。
有一次,我训她,她低着头半天不吱声,末了,她说,班长你可以骂我,但不能侮辱我的性格。
侮辱性格?侮辱人格?我当时就听愣了。
江楠她们当即笑作一团,从此之后,凡是有辱人格的时候,我们班都称“不要侮辱我的性格!”
再有一次,带队去看篮球比赛,大家都很雀跃,小P也不例外。她看到兴奋时,竟高呼起来:“我好激情哦,我好激情哦!”引全班侧目。这个小文盲竟‘激动’‘激情’分不清。
再再有一次,叫她去站夜岗,她半夜把我叫起来,死活不愿去。我就问她了,为什么?小P头摇得像鼓一样说:“班长,后山有‘蚊’,我怕!”
“瞎说!冬天哪有蚊子?!”这孩子平时挺乖的,这会撒谎也太离谱了,我训起她来。
“是‘蚊’,不是蚊子!”她当时的表情,竟在怀疑我的理解能力。
“什么蚊不蚊的啊?”我看她恐慌的样子,闹不明白什么样的蚊子那么可怕。
“是那种埋死人的‘蚊’!”她自己说不明白,还着了急,动手给我比划。
啊?‘蚊’?坟?
我这会闹明白了。这小姑奶奶是怕坟啊!
小P虽然字不识几个,但对我绝对忠心耿耿。
到了老兵连,伙食比新兵团时强了数十倍,每天早上都是有牛奶鸡蛋。
而我们班早餐总会有个剥鸡蛋比赛。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剥好了鸡蛋放进我碗里。从此后,每天鸡蛋一发下来,她们八个人,就拼了命的开始比赛剥鸡蛋,第一个剥好的,就会马上把蛋放进我的碗里。常常还会扔进来两个鸡蛋,这是并列第一。
我已经说过很多回了,大家自己吃自己的不用这样。可是她们照旧。
终于有一天,小P哭了。
“呜……”小P是咧着嘴哭的,一边剥着鸡蛋,一边哭,挺委屈。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吃着吃着就哭了?
小P抽泣着,不说话。
“小P,说,谁欺负你了,我给你作主!”我看她哭得伤心,以为有人欺负她了。
“班长,我鸡蛋剥得太慢了!”小P还在剥着鸡蛋。
“鸡蛋剥得慢和哭有什么关系?”我没闹明白。
“你从来没有吃过我剥的鸡蛋……”她说着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又落下来。
“啊……”我晕。难道她剥出来的不是鸡蛋会是鹅蛋?有区别吗?
“就为这?”
“嗯!”她认真的点点头,手里的鸡蛋已经剥好了,眼巴巴望着我。
原来她剥鸡蛋总比别人慢几拍。
“哈哈……”这傻孩子!我实在憋不住得想笑。
“班长,你别笑啊,你真的没吃过我剥的鸡蛋!”她一点都没有作秀的样子,傻里傻气的给我解释。
“好,以后,你专职给我剥鸡蛋,我只吃你剥的,好了吧。”这孩子真有意思。
“嗯!”小P破涕为笑。
“凭什么班长光吃你剥的啊,不行!”江楠本着脸开口了。
看她那表情我就知道她在逗小P。
“啊?班长,她不让我剥给你……”小P真可怜,这种小事也当真,说着就要掉眼泪,好像江楠真要抢她的生意似的。
“好吧,让你小,不过,你只能剥这一星期,下周看你表现,如果很乖的话就让你给班长继续剥鸡蛋。”江楠一本正经地给她说。
“嗯!”小P认真地点了点头。
“扑”,几个新兵都喷饭了,我也忍不住地笑。这丫头,就会欺负小P。
(九十四)
新兵开始学业务了,江楠脑瓜灵,学得特别快,小P就不行了,说一遍两遍三遍还是记不住。说重了,她嘴巴一撇放声就哭。说轻了,她根本一点记性也不长……
当个班长真不容易。
新兵稍入轨道,我就开始值班了。
晚上在机房值了一夜,早上回来休班。进了屋,小新兵们全去劳动了,班里没人。桌上却压着张纸条。
“亲爱的阿班,我们去劳动了,第一个杯子里有两个鸡蛋,第二个杯子里有一包泡面,第三个杯子里是你的咖啡,(记住要用开水冲,不要用凉水,会拉肚子的),你的枕头包里有一本《读者》(这是江楠专门从阅览室偷回来的,不要让站长发现。)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一定会很乖的。你的小坏蛋们。
这群丫头!我摇着头,心里却暖暖的。
自打新兵下连,老兵们都在寻思着探亲的事。
已经走了好几个战友了。她们不是家里来头大,就是拿钱砸,再不行让家里写这个母病危,那个父病危……
我当然是想回家,可家里一没势,二没钱,想都不用想。而最后那一条,要写上父母病危,打死我也不干。俺虽不是绝对的孝子,但这种事,还是做不出来的。
“逸铭,想回家不?”我正在为连里出板报,教导员也来凑热闹。
“想——!”我拖着长音,想有什么用,根本就没戏!
“这回,你若再给我把全基地板报第一拿回来,我就给你批假!”教导乐呵呵地说。
“啊?真的?!”我一下精神了。
嘿,教导真讲究,也不枉我白为连里天天卖命了。
“我们阿班可以探亲了?”站在一旁的江楠也兴奋起来。
“那要看你们能不能把第一给我拿回来了。”教导员踱着方步。
“放心,这第一,我们拿定了!教导员,到时可要多批我几天假啊!”有希望了,我就得寸进尺,能多要几天假不是更好嘛!
本来出板报是我一个人的活。从我当新兵时,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弄,也没有个下手。这会儿当了班长,我再搞板报时,小新兵们就来助阵,一群人围着我溜须拍马这个不说,起码我不用自己刷笔,擦黑板了。只需卷卷袖子写写画画就成了。
江楠是每次都到,而且她的字挺漂亮的,所以,我也常常让她帮我写写。时间长了,连部好像就把这任务交给了我俩人,我办板报时也总会叫上她。
为了这一期的板报,我是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术,甚至给我外公打了个电话,让他给我投稿一篇,写了一首诗。我外公还是满有学问的,要不是文丨革丨被迫害,也早就有名有望了。后来平了反,他也无心再求名逐利,也就平淡的一享晚年了。
那会部队没有互联网,所有的扒不到的资料就用脑袋编。那期板报,我出得有声有色,刚亮象,就引全连蜂围一通。也怪那会业余文化生活贫乏,找本杂志比登天还难,很多人在部队呆的两年,也就是看看我办的板报当个文化消遣。
果然,我们连的板报获了基地的第一名。这个第一,比任何一个第一对我来说都重要,所以我几乎是乐翻了天。
“好!下周一批你去探亲!”教导员言出必行。
“是!”我响亮地答着,一个标准的立正。
“不过,让你家人来个电报吧,就说家人病重……”
“不!”我一听心凉了半截!
靠!这也叫批假?!
“逸铭,你也知道,现在两年兵没有探亲假的,你这样搞特殊不太好……”
“教导员,我们同年来的老兵,除我以外,全部都探过一次亲了,难道她们探亲都是出师有名吗?她们哪个是家人真病危的?!”我快气死了。老子活活等到所有老兵都探完亲回来,也够风格高尚了,居然还给我出难题!
“但她们都算是有个理由啊!”
“我没有理由,我要有理由,也就是教导员你的承诺!”团长当年承诺的三等功,我可以不要,可这探亲假,我死也要争!谁不想穿着军装在亲朋好友面前亮个相啊,况且我还要看菲儿。
“教导员,我看您还是给她批个探亲假吧,她这一年,也算是有功劳,有苦劳了。”站长帮我说话了。
“可团长那里不一定批啊!”教导员犯愁了。
“您先报一下试试,看看团长怎么说,其实老兵全是请的事假走的,他也早就心知肚明的,这也就是个形式。”我真的很感激站长,关键时候帮我说话了。
“好吧!”教导员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团长更是通情达理,大概他还记得欠我个三等功的事,这事一点也没为难我,当时就通过了。所有‘探亲’女兵中,只有我一个是正大光明的‘真探亲’。
关于军被
别把军被不当被子。
其实军被也就是普通的被子套上了“绿军装”。我们新发的被子也是折多,超厚。
为什么部队里没事就整被子?就是因为要把普通的被子整成这种豆腐块。实其实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怎么会出现,一个新兵整被子,手掌上磨出了硬币大的血泡?!
很多人不知道当兵有多苦,其实整被子可见一斑。我们每天都十点熄灯,早上基本上三点多都起来了,就开始叠被子。要把睡了一夜脬脬的被子再捋薄折成这种样子,是很麻烦的。如若叠不出来,或叠不好,第二天连里检查内务时,就会把被子扔到走廊上去的。有时还会扔到操场上去。
我们部队要求被子折好后高12厘米,也就是一拳高一点。你看,我这被子也就和军帽差不多高吧。
当新兵时,我们叠一床被子至少两个小时。到我当班长时,5分钟就搞定了。因为被子已经掐成形了。
当然,一般当兵的晚上睡觉很老实的,因为舍不得踢被子,怕第二天太脬。
(九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