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做,二不休,我干脆到了团部。告状咱不会那么直执,可请假另当别论。
“逸铭,就为这个,你就跑团部来了?”团长和蔼可亲。
“这个?这只是个‘这个’吗?我的兵生病了,我不为‘这个’为什么?!”我已经一肚子火了,妈的,没有门路的新兵请假去医院怎么那么难?!如果是刘蕾、是江楠,他们早就批准了。
“部队有纪律在这里约束着嘛,排长、连长都不同意,到我这里就能同意了吗?”团长点了根烟。
“纪律是公平的,既然从开始就没有公平的纪律,现在也不要谈这些了!”团长这种打官腔,我受不了。
“逸铭,你是我从新兵团带过来的兵,你的第一个嘉奖也是我批的,我了解你的性格,可你不要太张狂了。”团长对我真算很客气了。
“团长,请您批准我带许燕去医院。这其实不仅仅是看身上的病,也是看心病!”我语气缓和了很多。
“心病?”
“第一,刘蕾生个小病,你们太过关心,这是对许燕是一种漠视,是精神上的伤害。第二,许燕的身世您也是知道的,她需要更多的关爱……”
团长没再说话,掐灭了烟。
良久,他才说道:“你带她去吧。”
“是!”我一个立正,靠脚顶响。
“下次少给我找麻烦!”团长不忘交待我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七十三)
许燕住院了,大夫说她病得挺重。
班里少了一个人,但热闹一点不减。
江楠一脸怒容地从外面进来。身后跟着大岳格格。
“怎么了?”我看她很不开心的样子。
“哼,我和十六班、十七班的人打仗了。”江南咬咬唇。
“啊?”我重新上下打量了她的身板。搞错没有,这种身板还敢打仗?
“打嘴仗!”她看到我的表情,忙补充说明。
“哦!”我说嘛,要是打架她怎么可能毛发不伤的回来。
“咋整的?”呆一年了,我也会说东北话了。
“阿班,她们也管她们班长叫‘阿班’。”大岳插话了。
“嗯,然后呢?”我没弄明白。
“然后就吵起来了呗!”江楠说道。
“啊……就为这个?”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太顺了,这种事也值得一吵?我真让她们给搞晕了。
“当然就为这个!这是我们班的专利!这是我先叫起来的。”江楠还不依不饶。
“嘿,下次你记得申请专利是了!”我让她认真的样子逗乐了。
“哼,她们侵犯我的知识产权,盗世欺名。”她的嘴巴翘得老高。
“那你要怎么样?”我实在觉得好笑。
“能怎么样,认了呗,反正在中国盗版猖狂……”她撇撇嘴还真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
新训的日子过得很快,没有老兵连里的勾心斗角,日子对我来说像是天堂。
我实在讨厌老兵连里那些八婆们的琐碎小事。
很快要过年了,新兵都很兴奋,而我开始情绪低落。这种日子,我怎么可能不想菲儿?
这个年倒是应了瑞雪兆丰年。从三十早上就开始飘起大雪,很容易让我联想起和菲儿打雪仗的情景,往事历历在目,揪心地痛。
“阿班,我们去打雪仗行吗?”江楠看到这么大的雪,一脸的兴奋。
“你们去吧!我想自己呆会。”我站在窗前,极目向南,那个方向有家,有菲儿……
一班小新兵拉拉扯扯地出门打雪仗去了,江楠却没走。
“阿班,你在想什么?”她走近我,拉拉我的衣袖。
“没什么,你去玩吧。”我不想说话,想菲儿的时候,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你在想柳菲班长吧?”江楠语出惊人。
???!!!
我心头一紧,额上竟惊出冷汗。这是小丫头吗?简直一个小人精!
“你怎么认识柳菲?!”我实在想不出来,她怎么知道的。
“阿班,对不起,我真的是无意听到你的电话的。”江楠睁大着眼睛和我对视,我一点也看不出她眼睛里有哪一点是在说‘对不起’。
“我听你叫她菲儿,还听你叫她老婆……”她轻轻地说,我已经不只是头上冒冷汗了,这会脸也烧红了。
“我问朱班长,是不是我们这里曾有过一个菲儿班长,她说是柳菲,她还说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江楠还再轻轻地说。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不知该恼?该羞?竟有些结巴。
“不太知道了,我只是知道,你很在乎很在乎她……是吗,班长?”我根本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来她的意图。
“是!”既然她有胆问,我当然也有胆承认,我脖子一硬点头了。
“呵呵”她冲我淡淡一笑。
“她很幸福……”江楠说这句话时,眼睛顺着我看的方向望向远方。
“她是不是就在那个方向?”她抑头问我。
“嗯!”说到菲儿,我心里升起无限地怜爱,也不再激动了。
“会是爱情吗?”隔了好一会,她竟突然又冒出一句。
我的天,这丫头每句话都石破惊天,字字都在扎我的心坎上。
……
我一时语塞,这算什么?让我承认我是同性恋?
“不用说了!我懂!”她又轻轻冲我一笑。这一笑很美,恍若菲儿,我有些呆了。
江楠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我也乐的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七十四)
晚上,大年三十,以连为单位集合到电视室看春晚。
一进电视室,就看新兵们齐刷刷地坐得笔直。虽然每个椅子都有靠背,可是没一个新兵敢靠上去的,人人离靠背都闪出一拳的距离。
“十五班听令,坐!”我带班进来,下令让她们坐下。
“叭!”她们自觉地以军姿坐下,也是没一个人敢靠到椅背上的。
“今天过年,我不要求你们坐姿了,只要你们不给我躺着,怎么坐都行,当然脚不要翘到椅上去啊。”我看她们干巴巴坐着,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吖!”这群小坏蛋们,竟又一个个偷偷做了个我们班专利“集体胜利”手式。
“嘿,老实点,别太嚣张!”我叮嘱她们不要太忘形。
我这口令一下,我们班一下没了坐形,一个个像大爷似的靠上了椅背。
在芸芸众新兵中,我们班典型的成了一小撮“散兵流勇”。
“逸铭,你这样不太好吧!”小朱坐在我身边,不太满意我这种做法。
“唉,过年嘛,放松一下,看个春节晚会几个小时,全练坐姿了,谁还能看进去啊!”我笑着说。
“哼,当年我们当新兵时,不也那样坐过来的?!”小朱挺讲传统。
“所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我当然知道当年看春晚的苦头,看到我们恨不得马上就停电,这样收腹挺胸夹肩的坐着,哪是过年,纯粹是过堂。
“哼,我们能受过来,她们也能这样受过来。”小朱铁了心要让后辈们知道我们当年的血泪史。
我看到她们班的小新兵可怜巴巴地望着我,都希望我能劝导她们班长。
我只能报以无奈的一笑,怪咱只是个小班长,要是个排长的话,她们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果然,春晚从头到尾,我们班的兵都是津津有味的看,肆无忌弹的笑。其他班里的兵,个个都愁眉不展,随时还被班长敲头,要求再坐直些。
其实别的班长的做法没错,当兵就该吃得苦中苦,不过,我更喜欢人道一些。
看着春晚,我还是魂不守舍的想菲儿。
实在忍不住,我溜出去,到了门口小卖部打电话。
“啊?铭,你怎么打电话来了。”菲儿惊喜。
“想老婆当然打了。”
“我刚给你家里打过电话!”菲儿甜甜地笑。
“给我家?”有没有搞错,打我家做什么?
“是啊,给俺爸俺妈拜年,我说我是你的战友。”菲儿很得意她的做法,而且这回她居然没忘是俺爸俺妈。
“哈哈,你没说你是她们的儿媳妇啊?”我逗她。
“讨厌,我是想说嘛,怕吓着她们。”菲儿咯咯笑着。
“铭,今天是大年三十,以后我们要在一起过每一个春节好吗?”
“嗯,我们以后复员了,一定天天在一起。”我坚信菲儿和我不会再分开了。
“阿班,你在打电话?”江楠的声音。
我回头,果然是她。
“你怎么来了?”
“我给排长请假了,我说上厕所的,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江楠一定不怕我,对排长撒了谎还敢对我实话实说。
“哦,我马上就好。”既然是给家里打电话,我当然该让她先打。
“你是给柳班长打电话的吧?我也要听听她的声音,我可听说她是个大美女。”江楠绝对不怕我,竟抢我的电话。
“铭,怎么了?”菲儿在电话里奇怪。
“有人要给你说话啊,我带的新兵。”我躲着江楠。
“好啊!”菲儿竟很开心地同意了。
“喂,菲儿班长吗,我是江楠。”江楠拿到电话一脸的兴奋。
“我告诉你啊,我们班长可坏了,她逼我们站军姿时喝好多的水,还不让我们上厕所……还有啊,她想你的时候会发呆,会傻笑,很可怕的……”
#¥%^&什么跟什么嘛?这死丫头在告我的状。我忙夺电话。
“菲儿班长救命,我们阿班要杀我灭口了。”她死抱着电话鬼叫。
“菲儿班长,你要教育教育她,让她对我们再好些,最好不要让我们训练了,天天给我们放大假……”江楠叽叽喳喳地说着。
好容易我把电话抢回来。
“嘿嘿,嘿嘿,别听她瞎说!”
“呵呵……”菲儿在电话里笑着。
“你们班新兵真逗,是不是一点都不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