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奔小店那部仅有的电话,一个小男兵正在打电话。
我站到他身边,等着。
“啊?班长好!”他看到了我,电话还拿在手中,就一个立正。
“嘿……好!”我冲他点点头。
“妈,我不说了,有班长要打电话,我先挂了啊!”他慌忙挂断了电话。
“没关系,我可以等。”我挺不好意思了。
“我没啥大事,班长你打吧。”他傻傻一笑,低头钻出去了。
“铭,是你?”电话拨通,菲儿听到了我的声音,很激动。
“嗯!”周围全是新兵,我只能低声哼哼。
“带新兵累吗?怎么好久都不打电话了?有没有收到我的信?”菲儿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挺好的,就是太忙了,信收到了。”我简短的回答了这个问题宝宝。
“我想你!我好想你!”菲儿迫不及待地告诉我她的思念。
“嗯,我也是!”我尽可能表情严肃些,至少不能让周围人看来我的内心是多么的激动。
一群小新兵在我身边挤着,时不时会碰到我,却再也没有一个人催电话了。
“我要挂了,很多人等着打电话呢,有空再打给你吧!”虽然是班长,但我实在不好意思自己总占着电话,要知道对于刚入伍的新兵来说,一个电话对他本人和其家人是何等的重要。
“你不想和我说话?”菲儿不高兴了。
“人真的很多,大家都在等着打电话。”
“那让他们等等啊!你不是班长吗?”
“等下次吧,我给你坐下来聊个够……你乖点,听话!”我哄着菲儿。
“下次?我天天都在等你的下次,可天天都落空。”菲儿委屈地说。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下次啊!”我不等她再说话,忙挂掉了电话。我知道,要等她同意挂电话,大概会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七块八!”老板娘报出话费。
我低头掏钱,“叭”一张十元的票子从身后飘过来。
“班长,我这有零的!”是江楠。
“不用不用,我有!”我忙掏钱。只有五十,一百的。
老板娘已经把江楠的钱收下了。
洗完澡回到连队。
“七块八,还你!”进了班,我第一件事就是还钱。
“不用了班长。”江楠推还给我。
“拿着!”我瞪起眼睛,我可不习惯占新兵便宜。
“嗯”江楠见我认真了,只好收下。
班长占新兵便宜的事,在部队很是家常便饭,寻常到成了一种风气,甚至于让很多新兵感觉,这就是理所当然。
男兵那边已经出了两个经典案例了。
某男兵班长,掏了两元钱叫来一名小新兵,“XX,给我去买两盒软中华,一袋泡面,一根火腿肠。”
新兵拿着两元钱傻眼了,“班长,这怎么够啊!”
“怎么可能不够?哦,我记得还要找回一元钱!”
这个还不算狠的,更有其人,“啊?这就是传说中的龙卡啊?”某个男兵班长拿着小新兵的银行卡。
“嗯,可以用自动取款机取钱。”这小新兵不知死活还在解释。
“嘿,密码是多少?我试一下!”
“XXXXXX”
二百块钱吐出来。
“真的挺好使啊!”这班长笑着把钱放入自己口袋,卡还给了新兵。
第一个根本不算什么,那斯一直逍遥至复员,也没发生过什么意外。
第二个没那么好命,几个月之后,累计了很多事,最终东窗事发,差点挨了处分,但也只是差点。
部队真的蛮黑的。
就是因为黑,所以,在部队想要当个好班长其实很容易,你只需不同流合污,便已经是个正面的典型了。我从来没有对新兵俯首甘为儒子牛过,可在她们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极好的班长了。因为有对比。
在部队呆久了,每个人都有些心理变态,况且这里还有可怕的恶性循环。
很多老兵,班长,在自己当新兵时,被以前的老兵、班长欺负、蹂躏,他们忍气吞声,直至自己终于熬成了老兵、班长之后,便会变本加厉,把其受过的苦数十倍,甚至百倍的扩大,以泄当年之火。
这是一种扭曲的人格,但它在部队很畅行。
(六十七)
“逸铭,给我把兵带得怎么样?”站长给我来电话了。
“挺好的,她们都很听话,绝对都是好苗子。”我向来护窝子,自己的兵我从来对外只夸不贬,有问题班内解决,就算挨训也只能我来训,哪怕是排长、连长说她们半个不字,我都会不乐意的,并且会想尽方法给她们开脱罪名。这点这里的排长已经领教过了。
“你们班有个张蕾吧?她的家庭背景你清楚吗?”站长不出门居然也知天下事,还知道我们班有这么个新兵。
“没太了解。”我最不喜欢打听别人家里的背景。同是来当兵的,还有门第之分吗?
“怎么当的班长?你给我搞明白!是不是她爷爷是某某军区司令员!”
看来站长在想什么头绪呢?想走上层路线?!
“是!”就算我十万个不乐意,可也只能服从。真八婆,让我打听这个。
“再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下班长令了,你猜你们班谁是班长?”
“嘿,你都说是好消息了,那当然是我了!”我从她语气里也听出来这班长非我莫属了。
“呵呵,你这家伙……给我好好的干,把新兵给我带好,等回来好好整顿一下你们寻呼班,现在岗上的老兵乌烟瘴气的,唉……”站长有些欲言又止。
看来我走后,这些战友没少给她添乱。
“班长,电话!”刚放下站长电话,我还没有走远,就听值勤小新兵叫我。
“逸铭,你当寻呼班长了!”这回是兔子。
“我知道!”说实话还是有些意外,教导员怎么想通的?不是说过让我白干的吗?
“啊?你知道了?”兔子有些失望。
“那再告诉你一个你不知道的事。”兔子说着又兴奋了,看来语不惊我她死不休。
“前天,方静见了杜莉(杜莉我们同年兵中新任的总机班长)两人在那聊天,谈到津贴,杜莉说她拿到145元,方静说,不对,不对,是140。最后等她搞清楚自己只是班副时,脸都拉长了……你没看她当时的表情,这个傻X。”兔子得意地说着,好象很解气。
“她以为代理了几天班长自己就是正班长了!也不想想,有我弟弟在,她算哪根葱!”兔子踩着方静夸着我。
“嘿嘿,其实这也没什么啊,要是我,我也会误会的。这段日子连里对我一直都不满,她又代理那么久的班长,肯定以为班长令非她莫属了,这是自然的。”我笑着说。
“嗯,等你回来,我再给你好好的说,你不知道,这家伙成天到连部告我们这些老兵的状,哼,等你回来好好替我们出头!”兔子好象有一肚子的冤屈。
我一笑置之,现在老兵全走了,谁敢得罪她这位大小姐啊,一定是她小题大做了。
“逸铭!”这回是方静的电话。
今天,我的电话特多,难道就是因为一个班长令?
自我下来带兵后,方静这是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别的战友都打过N多个了。
“嘿,真是稀客。”我笑着说。
“你现在是咱寻呼班长了,令已经下来了。”她的声音怪怪地。
“嗯,我知道,也恭喜你,你是班副嘛。”
“逸铭,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班长的位子,我也知道我没有那能力,你不要听别人嚼舌头,当初是连里让我代理班长的……不是我要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什么啊,我知道,我也不在乎这个,谁当都一样。”我承认当时说这话时有些违心了,我不可能一点也不在乎,教导员勾了我的优秀士兵,已经让我很窝火了。我没有大度到与世无争的境界。但没有怪过她到是真的,我感觉她的解释很多余。
“逸铭,我现在就盼你早点带兵回来,我在这里受够了,这些老兵……”方静说着哭了。
一定是兔子她们没少给她气受。
“别这样,一定是她们太偏激了,你别往心里去。”我不知道怎么劝才她好。
……
最后一个电话是教导员的。
“你已经知道了?”教导员真干脆连主语都省了。
“知道了!”
“那就好好干吧!”
“是!”
“优秀士兵的事,你能想通吗?”这会教导还旧事重提,让我心里极不舒服。
“想不太通!”我实话实话。
“哪些想通了,哪些没想通?”
“因为得罪了领导,所以我评不上优秀士兵,这种解释成立,我想通了。就仅仅因为得罪了领导,所以我白干一年,没有天理,我想不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发飙了。
“你就这点觉悟!你自己就这点水平所以也把领导都想成这样!”教导员居然没有生气。
“?”我很不明白他的话。
“你既然选择带兵,凡去带兵的班长都有团嘉奖,这一年下来,你已经4个团以上嘉奖了,你的荣誉也不可能就光凭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得到的,也该分些给其他战友了。优秀士兵,整个女兵这边只有两个名额,我认为你该让出来,所以没有给你商量就勾了。再者,别人能力也许不如你,但不代表她们不尽心尽责,我想你应该明白这点的。”
教导员这样一说,我心里宽慰多了。
“真不是因为我得罪您了?”我的语气软多了。
“你得罪我的事太多了,全给你算上,你现在就可以提前退伍了。”教导员笑了。
“嘿嘿。”这回我心里的疙瘩总算解了。
(六十八)
“恭喜班长荣升班长!”我刚进班,就听班里的小鬼头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