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傻’的,不会乱告状的。”我看她紧张得不行了,实在不忍心再逗她了。
“班长,我叫宋芳,你……你不用叫我芳姐了。”她声音小得几乎贴上耳朵才能听到。
“哈哈哈……!”我放声大笑。
“逸铭,你怎么了?”小朱让我搞得莫名其妙。
“没,没什么,你的兵太可爱了!”我狂笑不已。
打这之后,每每遇到宋芳,我都躬一躬身子叫一声“芳姐好”。而她会马上深深给我鞠个九十度还多一点的躬,毕恭毕敬地叫声:“班长好!”。
直到我复员,我们这种小日本式的问候才告结。
(六十四)
新兵来到第二天统统被拉去剪头了。
这批小兵儿,真笨,以为头发多留一天是一天,可她们咋就不想想,到了部队这种地方,想要再剪个理想一点的发型,是根本不可能了。
想来还是当年我们很明智,不管长发短发,来部队之前,都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理发店剪好,至少短归短,也算是个头型,根本不用班长亲自操刀,而现在她们就惨多了。
几个留着马尾辫的小新兵已经哭作一团了。头发真就那么重要啊?这种心情我是没办理解了,俺从来不留小辫辫。
“班长少剪点不行吗?到这里,到这里就是了!”一个小新兵一手在自己的肩膀上比划着,一手拉着我的衣角央求我。
我冲她开心地笑着,露出我的小虎牙,左手高举梳子,右手高举剪子。在她头上比划着,她的眼睛都瞪圆了。
剪头这项光荣的任务,已经被我自告奋勇地承揽下来。
团部要求一周只有洗澡时才允许新兵出教导大队,可距洗澡还有四天,团长又不允许一群扎小马辫的女兵在他老人家眼前晃,所以连里马上下令,不管什么方式,让班长们把头发给她们全剃了。
小朱和小青是下不了手,她们也是留过长发的,深知被剃的滋味,所以这种事就交给我了。
“你们谁先来?”我站在一排不合格发型的小新兵面前问话了。
“……”没有一个说话的,她们争先恐后地把头向地上钻。
“抬头,谁低头,我第一个剃谁。”我猖狂地挥挥剪子。
刷!这会她们似雨后春竹,一个个把头都拔得老高。
“干嘛?要和我比个吗?抬那么高?谁抬得高,我剃谁!”我有心逗她们。
刷!又是齐刷刷的低头思故乡。
“呀哈?!还敢低头?”我怪叫着。
新兵忙‘抬头望明月’。
“呀哈?!又伸脖子了?”我又怪叫。
又是一争先恐后的‘低头思故乡’。
……
我反复折腾了几次,看她们茫然失措,心里乐呵得不轻,可表面上,还是一脸严肃。
这样整人,真过瘾。
芳姐也在其中之列。我和她那么熟,当然照顾她。
“芳姐!”我走到她面前。
“班……班长!”她这会头低得最深。
“你来作个榜样吧!”我帮她把头扶正,与我对视。
“不……!”她的声音凄厉。
“你抗旨不遵?”我有意皱起眉头。
“班长,求你了,让我去理发店剪吧。”她央求我。
“原来不相信我的技术啊,你知道咱这部队里最好的理发店,多少钱剪一个头吗?”
“多少?”她纳闷我的问题。
“2块!”我伸出两根手指。
“这么便宜!”她挺吃惊。
“是啊,这还是最贵的,普通的5毛!”我继续说着。
“便宜无好货你总该明白吧!”我已经拉她坐到板凳上了。
“可是,可是,班长你这个连钱也不要啊!”她没让我绕晕。
“哼,那你知道她们剪头用多少时间,用什么剪吗?”我给她开始系围巾了。
“不知道!”
“最多2分钟一个头,全是用推子推,不用剪子。你放心,我会给你理个5分钟的,慢工出细活,也会给你用剪子修的……”我把她的头按低下去,开始下剪子了。
“不要啊!”芳姐鬼叫。
咔喳!我第一剪子已经把她那大马尾辫剪去一大半了。
“啊……”背后等着挨刀的小新兵,不由跟着轻呼一声。
“嘿嘿!”我笑得邪乎,转头看看她们。
“不急,人人有份!”我再次把我的小虎牙露给她们看,换来她们十万分郁闷的表情。
芳姐再次站起来时,表情痛苦不堪。
“不满意吗?”我不停的拿着镜子在她前后左右照着。
“班长……”她干叫了我一声,没下文了。
“没关系,不满意,我可以再剪短一些。”说着,我又把她按坐下来。
“不,不,不,很好,真的很好,我很满意……”芳姐抱着头连声说,生怕我真又动剪子。
“真满意吗?我怎么看你言不由衷啊?”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真的……真的很满意。”她咬着唇深深点头,再抬起头时,居然一脸灿烂的笑,我无法想象她低头的瞬间是怎样的牙咬切齿。
好一会,我大功告成。
把这群被我剃过的小新兵一字排开站好,我开始检阅我的成果。
不错不错,我很欣慰,第一次给人剪头就那么专业。她们耳根后面,全被我齐刷刷的剪成了根号2。部队嘛,整齐化一。哈哈!
(六十五)
当班长挺爽的,可想当个好班长也挺累的,心操天下!
“许燕,你被子怎么弄脏了?!”检查内务时,我看到一个小新兵的被子上有一片深色的颜色,很是刺眼。
“班长我不是故意的。”许燕怯怯地看着我。
“出门看队列,进门看内务,你把被子搞成这样,班里的内务都被你破坏了!”我拉开架子训她。
……
许燕低着头,默不吭声,手指搓着衣角。
“别人的被子都干干净净,怎么就你被子这个样子?小姑娘家光自己爱干净了!”训人,我可向来严厉,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这时候俺不含糊。
“我给你说话,你的手还搓衣角?没教过你,和班长说话要立正吗?”我凶巴巴地。
许燕让我说的眼泪掉了下来。
“不许哭!都已经是军人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你以为你还是抱着洋娃娃的小丫头啊?”
这点小事都哭,我心里不耐烦了。
“班长,这是血迹,许燕整被子把手都磨出血泡了,弄到了上面!”站在一边的江楠说话了。这江楠便是我从这批新兵中挑出来的小军花,当然,她不如菲儿漂亮。
“啊?!”我伸手拉开许燕的手掌,果然,一块硬币大小的水泡,血迹未干。
“你,你怎么不早说……”我不觉竟心疼了。
许燕咬咬唇没说什么。
“怎么那么傻!”我语气温和了许多。
“我怕被子整不好……”她哽咽着。
“整不好找班长啊?!你要什么都能做好,要我这班长天天吃白饭的?!”我是真心疼了,这是我的兵啊,她怎么这样玩命啊!!!
“快去医务室看看,把这水泡给挑掉……”我命江楠陪许燕去医务室。
没多会儿,许燕就回来了。
“手没事了吧?”我很关心她手。
“没事了。”许燕让我的嘘寒问暖搞得不好意思了。
“啊?我被子呢?”许燕突然发现自己的铺上空空的。
“嘿嘿,我让男兵班长拿去帮你整整。”我自鸣得意,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不!我不要男人碰我的被子!”她竟变得很激动,叫起来。
?????我纳闷了,需要那么大的反应吗?
“班长,快把我被子找回来,我不要他们碰!”
“……?!”我愣了,马屁没拍对?!我抓抓脑壳。
“班长,我的被子可以让男兵班长帮我整整。”江楠甜甜地对我笑。
“哼!以后谁也不许男兵帮整被子,让我抓到格杀无论!”刚碰完钉子,我很没好气。
江楠伸了伸舌头。没敢再多说话。
江楠这丫头鬼灵精怪,挺喜欢粘着我,就像我的小尾巴似的,我到哪,她就跟到哪。我很喜欢她,可这不关乎于爱情,我只爱菲儿!
带新兵确实很有意思。搞不好哪一会,这群小新兵就冒出一些惊人之举。
“班长,我来时,爷爷给我说了,只能让我欺负别人,不许别人欺负我!”一个小东北兵一本正经地给我说。
“你爷爷就这样教你啊?”我看她认真的样子,竟也不恼火。
“嗯!我爷爷说,大不了我和人家打仗把人打废了,他出钱给人看,但不能让人家碰我一根汗毛!”她很诚恳的给了我一个下马威。
“班长,我是独生子女!”又一个小新兵开口了。
“怎么了?”我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先告诉我这个。
“我爸爸说,来到后先告诉你班长你是独生子女,这样她们会照顾一下。”我晕,这个逻辑有创意。
“我也是独生女!”我笑着告诉她。
“可我爸爸,我爷爷都是独生……我是三代单传的!”
*—·%¥?……我晕死,三代单传最后还是女孩,那不是断X绝X?
几个回合下来,我明白了,她们开始的老实绝对是假像,这批女兵不省油!
(六十六)
自打带兵后,我和菲儿的电话明显少了。新兵团是全训单位,很少有机会能出去打电话。每回下岗洗澡,我都用最快的速度洗好,尽可能的挤出时间给菲儿打电话。
澡堂门口的小卖店里已经人满为患,打电话的,买东西的,8平米大的小铺,人头攒动。
我刚刚走近小店,新兵们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当班长的优越性我已经越来越适应了。
没进门,便已经听到里面的人嚷嚷着。
“打完没有啊?!快点啊!”
“打国际长途啊?自觉点大家都等着打电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