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长就是站长,这都能想得出来。看来跟她有得学。
“逸铭,在部队呆这么久了,我也带过两茬兵了,好兵坏兵,我见多了,可在你身上确实上我感到一些震撼,你活得很有真实感。”站长举杯。我忙碰上。
真实感?啥意思?谁不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着!
“可你太极端了,我是真想带出一个响当当的好兵,可你就不争这口气!”站长叹气了。
“站长……”我鸡腿啃一半咽不下去了。
“逸铭,人在世上磨,不是所有的真理都能在世上行得通的,法还不治众呢,你要学会随和!不是所有的事都有个是非曲直的!”站长喝酒不忘教育我做人。
“……”我低头吃菜,不开口。
“我这酒肉不是白让你吃的!明天起,你给我活回来!”
活回来?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是我能当家的吗?我心里隐隐作痛。
突然又想到了菲儿,我停下了筷子,吃不下了。
“给柳菲打个电话吧!我出去查铺!”站长站起身,拍拍我的肩出门了。
啊?!站长居然允许让我打电话?我激动了。抓起她屋里的电话直拔过去。
“您好,09,请问你要哪里。”菲儿的声音。
“我要你!”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都蹦到嗓子眼里了。
“铭?!”菲儿惊呼起来。
“是我,是我!”我两手抱紧电话。
“铭,你忙什么了,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菲儿声音颤抖起来。
“我天天都想打电话给你,可是你也知道咱这破部队,管得那么严……老婆,我想死你了,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想你啊……我天天就盼着你的信。一封信都看三遍。你一定天天都要给我写,不许偷懒!”菲儿叫着。
“是是是!一定一定!我最听老婆话,你说太阳是黑的就是黑的。”
“傻瓜!”菲儿在电话里笑了。
“有没有背着我干什么坏事啊?”她笑着查我的岗了。
“当然没有,相思已是不曾闲,哪有时间干坏事啊!”我叫着申冤。
“铭,我真的好想你!你一定乖一点,把自己照顾好!”菲儿交待我。
“是!我天天都在长肉,幸福着呢!”我可没敢告诉她,我一下瘦了20斤。
“好啊,人家一走,你就长肉,你倒真快活,根本就不想我。”
“啊?不是啊,我瘦了,皮包骨头了……”我忙改。
“好啊,你不听老婆话,没有把我老公养好……”
坏了,她给我下套子!这丫头起来的。
“老婆,我爱你!”我轻轻的说。
“我也爱你,老公!我尽快请假探亲去部队看你去!大概两周后就差不多了。”
“真的???”我激动了。
“真的!”
自和站长喝过酒后,又长谈一夜,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但还是不想说话。
(五十八)
近来,班长整个人都变了,明显地憔悴了许多,精神上彻底颓迷不振,整天看她都是恍恍乎乎神似游离,
不是发呆就是流泪。
好几次我无意回头都发现,她的目光呆呆地停留在我身上。
说实在的,我很同情她。毕竟除了生活作风问题外,她真算是个老好人,从来不找新兵的碴,也从来不和
老兵们一起嚼舌头,可我们却害了她。
很多部队都是自给自足的,我们部队更是如此,女兵喂猪、下地、种菜,全是家常便饭。
开始阉萝卜条了,全连士兵都在操场上切萝卜,人人手里都有一把刀。
“要命!今年居然萝卜大丰收了,看来我们以后天天都要啃萝卜了。”三脚猫郁闷地切着,嘴里嘟噜着。
“是啊!光想把白菜弄死了,谁想到萝卜竟然丰收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兔子也叫起来。
关于白菜和萝卜的问题,这是我们新兵之间的秘密。此事要从新兵团说起。
当年在新兵团时,通信总站的白菜大丰收,所以运到新兵团供给。结果害得我们在三个月新训里,顿顿都是吃白
菜。
一桌五道菜:凉调白菜,醋溜白菜,粉条纯白菜,肉炒白菜、白菜汤。活活吃得我们见白菜就想吐。
自打进了通信总站,我们就结帮拉伙商量过了,一定要把白菜弄死在摇篮里。所以,种白菜时,我们全都
偷工减料,恨不能把它们的根都给拽秃了。果然,白菜今年的收成很烂,可万万想不到,萝卜大丰收。也
果不其然,在我下新兵团带兵时,活活吃了三个月的萝卜:调萝卜、醋溜萝卜、粉条纯萝卜、萝卜炒肉、
萝卜汤。
部队果然够狠,换汤不换药!
“弟……弟,你,你……”突然兔子看我的眼光不对了,一脸惊恐。
“啊?咋了?”我莫明其妙。
“你,你慢慢走过来,快!慢慢走过来!”兔子显然是很恐惧,我更是奇怪了。
兔子和我是面对着面坐在地上切萝卜的,她这样子……难道我身后有什么?
我想着就要回头看。
“不要回头!!!”兔子的眼睛里全是恐惧。
“快过来,弟弟,快过来。”她的嘴唇竟有些颤抖。
我让她的表情给闹得也心慌起来,但还是慢慢转过头去,我得看个明白。
“啊?!”我给震住了。
我发誓,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
是班长!
她的眼睛紧盯在我身上,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幽怨。她手里的那把刀握得死死得紧,充满了杀气。
她想砍我!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她随时要一刀砍过来。
我竟一时呆住了,动也不动。确切地说,是根本不能动。她的架势,只要我一动,刀一定砍过来。
班长已经慢慢站起来了,她起身很慢,刀越握越紧,我绝对相信,此时她肯定一点理智也没有。
她的眼神里只有仇恨,只有“杀”!
她已经完全站起来了,而我却还坐着,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要她落刀,我铁定要挨上。
“李希!你干什么?!”一声很响很响地质问。是杨班长。
班长愣了下神。
妈呀!千钧一发的活命机会,我哪能放过。
我连起身都没来及,只能就地一滚,爬起来就跑。这可是真玩命的,她是真想砍我!
果然她的刀砍落过来,落空。
若不是杨班长那一声叫,我铁定挨上了!。
这下我可再也不郁闷了、再也不颓废了。要命的窜,左躲右闪,在人群里钻。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她丧心病狂地叫着穷追不舍。
在场战友都傻眼了。
是啊,这绝对是故意杀人罪!!!
几个男兵一起上去,拦住了班长,死死钳住她的手,把她的刀硬生生抢下来。
“放开我,我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狂呼大喊着。
看到班长被制住,我远远站在一边喘着粗气。靠!我这命可真不值钱,谁都想弄死我。
缓过劲来,我才不由打个冷颤,才发现手脚冰凉。
“逸铭,没事吧!”教导员把我叫到了连部。
“没事!”我心里还是有些慌慌地。
“你们班长原先就有过间歇性精神分裂……还有两个月,她就满三年复员了,你……你看这事就算了吧!
”
“嗯!”我只能认命地点点头。
不算又能怎样?总不能真告她故意杀人罪,判她几年吧。她毕竟是我战友,而且是我班长啊!
“可!有精神病也能当兵吗?”不告归不告,可我窝火啊,这我小命也太烂了吧!
“女兵的关系,谁说的清啊!而且她一直都没有犯过,说是已经全愈了,谁知道今天怎么了?大概受什么
刺激了吧?”教导员很无奈。
“那……那,我现在天天和她呆在一个屋里,会不会……?”我不得不多想些,我不能保证自己24小时睁着眼睛看着她。
“一会就送她去医院住院。这个你放心,治不好她,不让她回来。”教导给我拍胸脯作保证。
“那就好!”我嘘了口气。
班长临去医院前,居然找到我。
在好几个老兵的保护下,我走到班长面前。
“逸铭,对不起!”班长刚说完就哭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当时怎么了,真的……我真的不是存心想那样的。”她是真
的在哭。
“班长,别哭了,我明白”我心里酸酸地。
我真的明白,她不是有意的,我绝对相信,她只是失控了。
看她这样疯疯痴痴地,我心里深深感到内疚。
天啊,这到底是谁错了?我心乱如麻,我错了吗?她错了吗?部队啊,怎么这样折磨人?
(五十九)
自班长发癫后,我的气焰明显灭了许多。
不是怕了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一切都那么苍白无助。我感觉到从没有过的失落、不自信。原来,我那么渺小,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人家的刀下鬼。
我开始更深地思念菲儿。是啊,我的命不值钱,只有菲儿才最在乎我活着。
“铭,你没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菲儿在电话里快急哭了,她一定是听到战友们说了些什么。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淡淡地说。
“你又不听话了,你一定又惹祸了。”菲儿的声音哽咽了。
“唉,老婆,没事了。”我安慰着她,真的是懒得再解释一遍被追杀的事了。
“铭,你一定要乖乖地,不要再闯祸了,你会让我担心死的。”菲儿轻轻抽泣着。
“我知道了,我会乖的……”
“我已经买好下周一到沈阳的机票,我请了一周探亲假。”菲儿突然兴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