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给我呼我爸爸,妈妈不在家,我怕!”居然一个童声童气的小女孩也打来电话。
我听得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我给小女孩呼出去了,我想我一定没有做错!
我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接!不管我打字有多快,电话总是一个接一个催上来。
“你给我告诉X院长,再不派120来,我跟他没完!我们团有战士负伤,急需救治!!要马上!我是XX团长”
“呼司令员!说:报告司令,爆心需急派人员增援!地下四枚航弹受撞也会引爆的!一旦引爆,整个基地,整个XX市将夷为平地!我是沙弹场X团长。”
“我是司令员,”啊!司令的电话!
“呼沙弹场X团长,中央军委来电,命我军务必把伤亡减到最低线,告诉X团长不管多大代价,四枚航弹一定要保住,不能爆!”
中央军委???!!!事后才知道,半小时后,我们的老大江主席,就已经知道我们部队发生的事了。
一级战备警报拉响了。我的心被震得生生作痛。
(三十五)
“呼司令员,报告司令,油库炸了……伤亡惨重……”
“再呼司令员,报告司令,地下航弹危险,需马上组派敢死队员抢险……”
“叭――!”机台的桌子突然被震裂,技师吓得一下钻到机台下面。
若在以往,我肯定大笑她胆小鬼了,可现在,我笑不出来了,我真的笑不出来了,因为死亡离我很近!
“油库也爆了,下面的航弹不保了!逸铭,我们…我们死定了!”技师哭了。
我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妈妈!”我莫名地从口中冒出这两个字,技师呆了。
“你想家了?”
“没……没,没有!”我心里酸酸的,感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
“技师,上周我忘给妈妈打电话了……”说完,我的眼泪就滑了下来。
到部队后,我几乎没想过家,一件接一件的事把我忙得团团转,居然连一周一次的打电话,有时也给忙忘了。
我以为有的是时间,我以为生命会很长。可现在,我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
我得给妈妈写封信,至少我该给她留下些什么。
我扔下电话,找来一支笔,居然没有纸。干脆撕下台历,竟是4月7日。好个“死期”
“爸爸、妈妈,我爱你们,孩儿不孝……”我写不下去了,真的不知道该再写什么!
电话声声催命,我不得不放下笔去接电话。这是我的任务,我是军人!
在我退伍后,我曾把这事告诉妈妈爸爸,并拿出了这份“遗书”。妈妈,爸爸都哭了。直骂我是“傻孩子!”
我作好死的准备了。电话里没有一句好消息。
“叭!”刘工推门进来了,她神色慌张。
“你们坚守岗位吧,我先撤了!”她抓起军帽,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就这样走了?”我有些疑惑。
“逃命要紧,难道还陪我们死在这里?”技师义愤填膺,相当激动。
可笑的是,“爆炸”结束后,刘工被评为坚守岗位标兵,而我和技师什么也不是。
“技师,万一,万一有什么,你先走吧。”我闷闷地说。
“反正我爸我妈离十万八千里呢,一时半时不会知道的!”我的眼泪又落下来了。
整整一下午,我似乎想了好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看着技师一脸苦相,我不由慷慨激昂地说。
“你傻啊!这种死是该的!连烈士都不追加!”技师趴在机台上哭了。
……
原来,流芳千古那么难?
“那,那祖国知道我!”我低头说。
“逸铭,不要犯傻好不好!!!”技师哭着冲我叫。
“祖国人民只会知道,XX部队在一次大爆炸,死掉了一些士兵。没人会以为你是英雄,没人会以为你有一腔报国心。这在所有人眼里这只是一次事故,像飞机失事,像矿难一样!你不过是意外的牺牲品。”
唉——!
就不允许人家找些自我安慰吗?就不允许人家学学阿Q吗?
非叫我面对铁的现实。生活啊,真他妈的残酷!
窗外黑黑的,已经分不清是真的夜,还是浓浓的黑烟。
我和技师已经不说什么话了,习惯了爆炸声,她也不再钻桌子了。
说实话,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太多的想到菲儿。
爆炸声不再频繁了,似乎局势得到了控制。
“哗——”所有的电脑突然灭了。一瞬间,整个机房陷入黑暗中。
“停电了!”技师惊恐地叫起来。
“没事,没事,一会备用电房就会供电了!”
我知道,部队绝对不会就一条发电渠道的。通信对部队是何等重要,绝对不会中断。
果然一分钟后,来电了。
技师缩在椅子里,脸色吓得惨白,一时还没有从恐慌中缓过劲来。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我们今天大难不死,一定会必有后福的!”我安慰她,也安慰着自己。
其实技师是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学生。她也就二十二三岁。她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上的是四川绵阳的中专军校。同样是中专出来的,她是军官,我就是兵!
(三十六)
终于班长来接班了。
“逸铭,没出什么事吧!”班长进门就环视我们的机房。
“还好,就是机台震裂了。”
“你快回连队吧,连队停电了,班里没有老兵,你多照顾点其他战友!”班长交待我。
“好的,班长,你晚上值班也要小心。”我说着
唉,其实这哪是我们小心就能小心得了的?也不过是一句安慰话而已!在到处是电的机房里,如果出了事,怕是有九条命也出不来了。
“逸铭!”我刚进连队菲儿就冲到我的面前!
“逸铭!”她抓着我的手,眼泪已夺眶而出。
“傻瓜,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我轻轻给她擦着眼泪。
“我怕你有事,我怕……”她已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好了,没事了,不会有事的!”我给她打气,也给自己打气。天晓得那四枚航弹怎么样了。
我进饭堂吃加班饭,菲儿一步也不离开我。她就坐在我身边看着我吃。
果然连队是没有电的,到处都黑漆漆的。所有班长几乎都到通信大楼了,这下新兵可自由了。可这时候的自由谁还有心境去享受?
进了女兵宿舍区,就听到嘤嘤抽泣声。
是啊,谁见过这种场面?!怕,是必然的。
从通信大楼回来的路上,我看到营区不远的一幢瓦房埸了一大半。天晓得这营房会不会也……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有人哭着叫喊着。居然还是个三年的老兵。
“欣欣,不要这样,你冷静些,冷静些!”杨班长在劝她。
“不,我要回四平,我不干了,我要回家!”她几乎是放声大哭。
新兵们站在在一旁面面相觑。
这欣班长平时可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刚来时,还给我来了几次下马威,这会儿竟吓成这样。
“何欣欣!你不许哭了!”站长也过来了。
“看看你的身份,三年的老兵,在新兵面前像什么样子!”站长极力撑住场面。
“不!我要走!我不要死在这里!我要回家!”她放声大哭。
我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我拉着菲儿走出了营区。
夜深黑,没有星星,滚滚的黑烟还在发着呛人的气味。
我拉着菲儿一声不吭地走到营房后的小山岗上,找了一块干静的大石头坐下来。
菲儿倚在我怀里,我轻轻地搂着她。
“在想什么?”我低声问她。
“想你!”菲儿轻轻地回答。
“我不就在身边吗?”
“那我也想!”菲儿说着将头更深地埋进我的怀里。
“菲儿,想家吗?”我轻抚着她的头发,怜爱地看着她。
“有一点!”
“怎么就一点?”我奇怪了,这个爱哭鬼这会居然会不太想家?
“我也不知道,要平时肯定特想,可现在你在我身边,我心里就平静了,什么也没多想,我觉得很踏实。”菲儿轻轻地说,眼睛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恐惧。
“傻瓜,这么依赖我?”我轻轻地吻了下她的嘴角。
“铭,我们会死在这里吗?”菲儿仰起脸看我。仿佛,我能主宰这里的一切。
“肯定不会!我们的人生才刚开始呢,我们的爱情还要天长地久呢,上天不会那么狠心的!”我将她搂得紧紧的。
是啊,上天一定不会对我们那么残忍的,我们是何等的年轻,难道他真的忍心让我们化作灰烬,遍散这大草原吗?
“铭,就算是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也认了。”菲儿腻在我怀里,柔柔地说。
“菲儿……”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低头吻上她,轻轻地,深情地,认真地。
“我爱你,铭,生,我们在一起;死,我们也要在一起,好吗?”菲儿闪着亮亮的眸子深情地望着我。
“菲儿,你真好!我何德何能,拥有你这份爱,有了你,我此生无憾!”我深深地将她揉进怀里。
此时,两个人的体温,足以抵挡所有的恐惧。
生也好,死也好,我有菲儿陪着我!
(三十七)
在岗上呆了好久,我们才回到营区。这会肃静多了,已经没有哭声了。
“欣班长呢?”我发现不见了欣班长。
“回四平了!”
“真走了?”
“朝里有人好办事!”
“哦!”我应了一声。
没什么不对的,谁有本事,谁就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不稀奇!
“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走吗?”杨班长说话了。
“为什么?”我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