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偶像!”她突然冒出个“老公”两字。
“什么?什么……?”我让她搞晕了。
“什么你老公,她是我弟弟!”兔子嚷嚷。
“人家十六班的班副都好几个老婆,你当我老公吧。”黑妹很正经地说。
我差点笑趴下。吓我一跳,原来就像学校似的,女生之间爱开玩笑,搞得跟过家家似的。
“当老公得有好处啊!”我最会耍赖提条件。
“要什么好处?”黑妹问我
“例如,我的衣服总洗不干净;例如,我早上的被子总叠不明白;例如,我不太会骂人,你得帮我出头……”我伸出手在那里数。
“我也帮你洗衣服,我也要你当老公。”柳菲突然很轻地说。很轻,可我听到了。
“吭吭”兔子又在干咳。
我看了一眼柳菲,她也正在看我,脸红透了,像夏天里的草莓。
“好……她大婆,你小婆……”我信口开河。
反正是假的,有人洗衣服才是真实惠。
果然,自打有了两个老婆后,我的衣服再也没有让我操心过。
黑妹天天“老公,老公”喊得震天响。不管在哪里都扯着嗓门喊,喊得男兵回头率百分之百。
“真是的,我又不是在叫他们。”她操着一点也不普通的普通话说。
我让她认真的样子笑死了。
柳菲倒很少这样叫我。我还是尽量不和她单独相处,虽然她现在她是我小婆。
(十五)
班长绝对不放过任何机会整我。
体能训练跳楼梯,二十个来回。要求两阶、三阶的往上跳。
也怪自己逞强,我看大家跳得太慢,便说,“喂,你们好慢啊,看我四阶、五阶的跳给你们。”
果然,我表演了一个四阶的,战友惊呼。
再表演一个五阶的,战友狂呼。
“疯了,疯了,逸铭,太酷了。”女兵一片哗然。
嘿嘿,她们哪知道,俺是俺那旮旯全市体育全能第二的种子选手。
当年,省体校选队员,还有教练看中了我,可要求我留一级,老妈听了气坏了,说,哪有老师不教好的,还让学生留级?!人家教练是看俺也是个运动苗子,就是上学太早了,想让俺留一级练个成绩啥的,结果被老妈给扼杀了。
班长也看到我这样跳了。
“逸铭,你四阶一跳,跳一百个来回吧!”她轻描淡写
“教官没有这样要求!”我又不傻。
“因材施教!你是人才,要加大训练力度!”她不阴不阳地说。
唉,为什么现在我的小腿会粗,肯定是当年跳楼梯跳的。靠,老巫婆。
经我这一折腾,班里好一段日子没有丢过东西,风平浪静了。
和平总是需要代价的,值,毁了我一人,幸福千万家。
近来,柳菲看我的眼光越来越不对头了,总会无意间遇到她那迷离的眼神。我尽量逃避着,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自制力,惹不起的俺会躲。
甚至她对我说话,我也表现得爱理不理。
“逸铭,衣服洗好了。”
“哦!”我不领情。
“逸铭,出公差别忘带小手套了,外面太冷。”(我们那里手套必须带两层,东北真的贼冷贼冷)
“哦!”我惜字如金。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定要忍,一定要装酷到底。我咬紧牙关。
不来到这里,不知道什么叫“滴水成冰”。
不夸张地说,一口吐沫吐到地上,已经落地听响了,结冰了。
洗好的衣服刚拿出去,马上硬邦邦地冻上了。
常有战友的衣服,晒出去,有人不小心碰了,就少个胳膊少个腿的。每回晒衣服,晾好的衣服就像人形一样,挺挺地随风摆动,夜里看上去,刹是吓人,说来好笑,我怕黑。
这里冷,冷的记忆始终深陷骨髓,至今还能感觉到。
曾有一个小男兵,不懂常识,在一次劳动中,居然赤手抓了一块生铁之类的东西,活生生地把一层手掌指纹揭了下来,鲜血淋淋。
还有一个小男兵,受不了训练的苦,逃了一天一夜后,当班长在草原上找到他的时候,快冻死了。不知谁当时碰了他的耳朵,竟掉了下来。
这些都是真的。
很多战友的耳朵都冻了,黑妹的冻得最厉害,整整大出三圈,大棉军帽也盖不住了,露在外面像火星人。
我的耳朵没冻,可我的脚早就冻烂了,当然这里有着班长的功劳。
晚上睡觉前洗脚,已经脱不下来袜子了。血、浓将袜子粘在一起。只好放在盆里泡,泡到血水化开了,方能脱下来。
让我感动的是,每回我脱下的袜子总有人给我洗,好像班里战友都洗过,最多的是柳菲和黑妹。
当兵不苦那是假话,苦,真的苦!可我们挺过来了。
(十六)
柳菲瘦了,明显地消瘦下去了,一定是我害的。
终于她病倒了!我已经有个把星期没和她说话了。
“柳菲,少吃一点吧。”三脚猫是她老乡,最关心柳菲。
“不想吃。”柳菲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
“要去医院看看吗?”
“没事。”
“我那里方便面,我给你泡吧。是我们城里的康师傅方便面。”兔子也凑了上来,还特别强调她的泡面是城市里的康师傅。
我差点没笑喷。康师傅也分农村、城市啊?真拿她没折了。
“我们家也有。”柳菲一定生气了,眼睛瞪大了。
“嘻,我不是那意思……”兔子干笑一声。
战友都围在柳菲床前嘘寒问暖,就我躲得最远。
我知道,我要走过去,她一定会哭的。
“逸铭,快看看我们的小婆啊!”大婆黑妹,一点也不懂吃醋,还叫我快点去关心一下小婆。
“哦,我在写稿……”我装模作样地在那比划着。
“又写,你想想办法啊!她这两天没大吃东西!”黑妹冲我嚷嚷。
“唉呀,下午要交演讲稿嘛!你们都不愿去演讲还不让我写,班里那个名额反正不能派班长去吧。”我一副无可奈何。
全团的演讲大赛就要开始了,每个班派一名,我当然不想去演讲,我口笨,可是比起让我陪柳菲,我宁可去演讲。最重要的是,班里根本没人愿去,这就是当班副的好处,关键时刻要站出来,例如现在,例如上次考条令。
当晚来了个什么艺术慰问团,绝对是三流开外的,和人家“同一首歌”没法比。但就算这样,也足以轰动我们整个部队了。
那个忙啊,那个兴奋啊,那个叫嚣啊。人人神采飞扬,望眼欲穿地等着晚上。
慰问团演出我没去看,今天该我们班站岗,本来也不该我站岗的,我主动要求换下了三脚猫,这斯因为要站岗看不成演出,一天都不开心。
“啊?逸铭真替我站岗?”三脚猫本来还趴在桌上,一听说我要替她站岗,一下跳起来了。
“嗯,是啊,你去看演出吧,反正我也不喜欢看唱歌跳歌的,正好留在连里背背演讲稿。”我冲她笑着。
“哈,逸铭你太伟大了,我爱死你了。”三脚猫说着,还给我一个大拥抱。
那会在部队里,我挺有干劲的,也有韧劲,还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傻劲,当了个小小的班副,还真学会先人后己了。现在早就大打折扣了,人在世上磨啊,有私心有杂念了。伤多了,也就知道自己心疼自己了。
大部队走了,夜静悄悄的。
并非就我一人留在连队,柳菲也在连队。
排长临走前交待我:“逸铭,一会是不是你站岗?剩你和柳菲在“家”(部队管连队都叫家),你站一会岗就去看看她,近来她病得厉害,小女孩挺可怜的,多关心关心。”
“是!”我嘴上答应着,心里极不情愿。
看了一会演讲稿,还装模作样地对着镜子练了一会,我才咬咬牙准备去看看柳菲。
上楼进班,柳菲正睡在我的铺上。近来,她身体不好,不方便上下铺,我便很有风度地和她暂时换了铺。
柳菲好像是睡了。我轻轻坐在床沿上。
望着熟睡中的柳菲,我仔细打量起来,她还真漂亮,长长的睫毛,秀挺的鼻尖,一抹红唇,果然不愧是军中花魁。只是眼角还略带湿润,难道梦里哭了?
小坐了一会,我帮她守紧了被子,起身准备离开。衣角却被拽住了。
我回身,柳菲已睁开了眼睛。四目相交的那一刻,柳菲眼角溢满了泪,滑落下来。
我心里一阵抽痛,难道又是因为我?我的眉头不由皱紧了。
柳菲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牙齿轻轻地咬着嘴唇,微微抖动着,像是在努力克制自己。
她真的好几顿没吃饭了,脸色苍白。
“逸铭,陪陪我好吗”柳菲努力地冲我挤出一丝微笑,可这抹笑一点也不甜蜜,倒让我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我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柳菲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没再说话。
良久,我被这静得发慌的感觉搞得心里乱乱的。
“你吃一些东西吧!你这样不吃不喝怎么可以啊……”闷了好久,我憋出来一句。
柳菲轻轻地摇头。
“我喂你好吗。”我努力地找些事做。
见她再没反对,我便当默许了,起身找来一包米粥,很快调好。
喂到她嘴边,她居然吃了。
“不烫吧?”我又吹了吹。
“嗯。”她轻轻地点头,这次她笑得很甜。
喂完粥,我起身准备走人,可她又拉住了我。
“铭,抱抱我!”她的眼睛清澈透明,隐隐带着些许忧伤。
“你!……”我有些恼火。这算什么?得寸进尺?
她被我的表情震住。
“你爱上我了?”我突然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带着调笑的口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