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远不如刚来时爱笑了。她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忧郁,我知道那是我给的。
(九)
近来班里发生了一些怪事。
很多战友都丢东西了。
小到面纸,大到钞票,吃的也丢,用的也丢,这贼什么都偷。
班里竟然出了贼,战友的感情一下都生疏了。人人自危。
能是谁啊?大家首先把目光投到呆头鹅身上。
这家伙让人抓过把柄。自己的牙缸破了个洞,居然偷着跟我的调换了。我这人粗心惯了,起来刷牙时,看到破了洞,还大叫:水滴缸穿了。
幸好,傻妹妹亲眼目睹了她偷换牙缸的全过程,及时揭发了她,不然我还真当自己的功力很深呢。
在全班的指责下,呆头鹅差点打洞钻地了。
这事我没当回事,小人嘛,哪都会有的。所以现在排查对象,呆头鹅首当其冲。
班长也在班里三令五申了党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可是这小贼根本不吃这套。班里还是隔三差五地丢东西。
“逸铭,你猜会是谁干的?”黑妹问我。
“这个我哪敢乱猜啊。反正不是我。”
我也在挖空心思地想,到底会是谁呢?呆头鹅这个首要嫌疑犯已被我们严格布控起来。可是东西照丢,难道不是她?
当兵还要学当福尔摩斯吗?这个贼,要我抓到就把她给大卸八块!
可贼没抓到,班长倒先病了,住进了医院。训练全班的重担一下落在我这个班副身上,我这个小新兵,居然要带着大家训练了。
平时嬉笑归嬉笑,训练我可不含乎,谁也别想偷懒!
战友们都蛮给面子的,倒很听话。
只是每次给柳菲纠正动作时,她的眼晴总是迎着我的目光,像似用眼睛在问我,为什么总躲着她。
我总是低着头,尽可能地逃避她炙热的眼神。尽管我也会心跳加速,但仍佯装着一脸的冷漠。我宁可心里拧成个疙瘩,也不敢再越雷池半步。这种感情是玩火自焚,一定是!
周六,我奉大家之命去医院看望班长。
医院其实就在教导大队后面,一个高墙之隔。虽然近在咫尺,可是真从大门过去,起码要走半小时。
我当然选择捷径。爬墙头嘛,小时候我就会,更别说现在又新学了战术,这还不是小CASE。
从墙头上跳下去时,一个趔趄,我还是摔了一跤,还好,冬天穿得厚,没伤筋骨。
“逸铭。”我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听有人叫我。
“班长?!”真巧,班长的病房窗户正对着我。
“你怎么来了?你小子摔着没有?”
“没事,没事,我代表全班来看你的。”我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咧着嘴笑。
“快进来,外面冻死了。”班长一脸的关心,让我心里暖烘烘的。
怎么进去?想想绕到前面走正门还要好远,我又想爬了。
“这是你班的小新兵啊?真逗,一路就这样爬过来的?!”一个小护士帮我擦着手臂上的伤口,笑着问。
“这不是普通的小新兵啊,这是我们班的班副。”班长给我带了个高帽子。嘿嘿,我得意了。
“来,快坐下,喝杯麦片。”班长拉着我坐在板凳上,又递给我一杯香气腾腾的麦片。
“真香。”我咂巴着嘴。从进部队我就没吃过零食,更别说麦片了。
我们那部队决对可以当仁不让的称之为“穷山僻壤”。根本就是鸟不拉屎,乌龟不上岸,除了天寒地冻,就是大雪纷飞。
老兵班长们还可以偶尔混进小卖部弄点零食吃吃,而我们这些新兵蛋子也只能拿馒头当零食了。
拿馒头当零食这招还是兔子想出来的,这位大小姐哪受过这种“断零食”的日子。
偶一日,她从炊事班拿回来一个白面馒头,晚上躺在床上随手就揪了一小块,揉了一会,塞进嘴里,于是乎,哥伦布兔子发现了新大陆――-
“哇,这样吃馒头又香又甜,像吃糖一样。”兔子说着又揪了一块塞给邻铺的傻妹妹。
“嗯嗯嗯,真的,真的很甜,再给我一块。”傻妹妹也附和着。
打这后,兔子引领了本班偷“馒头潮”。每每从炊事班吃过饭出门前,全班无一例外的,都往袖子里藏上两个大馒头。此风一直延续到我们下老兵连才消匿。
所以,此时班长的一杯麦片让我感激涕零……班长真的太好了!!!啥也别说了,眼泪在肚子里哗哗的。
看完了班长,寒暄够了,我又一路爬墙头回到部队了。
“怎么样逸铭?班长好些没?”刚进班,战友们就围了上来。
“好多了,没大事。嘿,班长那有吃有喝的,还给我一包麦片喝呢。”说着,我还拍了拍刚捞过油水的肚子。
“麦片?”
“麦片……?”
我疑惑地看着她们,麦片怎么了,我喝一包麦片,你们还妒嫉不成?
“傻妹妹才丢一整包麦片,是她家寄来的,而且是在班长住院前丢的。”兔子叫着。
“……?”
“你们……,你们不会怀疑班长吧?!”我眼都瞪大了,我绝对不相信!
“你刚喝的是什么牌的麦片?”兔子问我。
“银,银什么?……”我抓抓头,用力的想,吃到肚子里,居然都不知道‘人家’的人姓名。
“银麦!”傻妹妹接住。
“对,银麦!”我也想起来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会真的吧?是班长?!
当晚的“卧谈会”我们开了紧急会议。
“也只有班长最有时间了。”
“是啊,除了她,我们哪有时间?”
“她让我们训练,她自己随时可以回班,而我们要么一起来,要么一起出门,谁有空当贼啊。”
“是啊,是啊,你们可看清楚了,不关我的事吧,早就说了我是清白的!”呆头鹅也叫起来。
“……”
种种证据对班长都非常不利。陪审团一致认为,她就是潜伏在我们中间的“内鬼”。
我真的很痛心,党的好儿女,党的好干部竟然就这样被腐化了。
“也许是巧了,一个牌子?!”我还是不太相信。
“你真这么想吗?”兔子冲我叫。
说实话,我当然不这么想,这种巧合根本就是零。我太明白这里根本买不到我们家乡那种牌子的麦片了,再说,这麦片不是知名产品,也就我们家乡那有。
看来我这个辩护律师不行,不能力挽狂澜了。
(十)
班长出院了,我们却没有了热情,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
“都怎么了?不欢迎我回来?”班长一副故做玩笑的样子。
切!当然不欢迎了,谁会欢迎来“偷”?
我再也提不起心情和她说笑了。
可恶,她却不知死活,还总爱摸摸我的头,揪揪我的耳光,我再也不认为这是亲昵和爱抚了,这绝对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几次被我甩开,她还挺奇怪地问:“近来怎么了?失恋了?”
“没什么,烦!”我丢下一句走开了。我可不想和贼走得太近。
我就这么个人,眼里不容沙子,虽然,她从来没有偷过我。
可令我奇怪的是,别的战友反应并没有我那么强烈,居然还可以和她说笑。
人真的奇怪,开始是谁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还大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这会居然可以笑脸相迎,共处一室?
我佩服战友们的气量,人家都是宰相肚里撑船的主。俺不是,俺是一介莽夫!
知道天下有贼后,我心境远远不及开始那么无忧无虑了。我开始重新审视班长,重新认识部队。战友们一个个充耳不闻,全都装聋作哑。我呢,想说些什么,想做些什么,可是心有余悸,这毕竟是部队……
日子变得乏味了,就像似被洗衣机搅拌着发了白的泡沫,膨胀,膨胀,再膨胀――到头终究还是破裂。
真搞不清这个呆头鹅。牙缸的事,我都没和她计较,她还对我有什么成见?!
每次都是日记惹得祸!这回是傻妹妹拿了一本日记给我看。
怎么又是给我?难道,我和她们一样三八吗?
这回日记是呆头鹅的。
看了这斯的日记,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简直是一本怨妇记事本。从她的角度看全班,真是人人可诛,个个该杀,她怎么看我们全班都不顺眼啊。
绝对要相信,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整整一本日记,把我们全班战友,除她自己之外,每个人都骂了个通遍。
靠,难道我们班就她一个是“十佳青年”啊?
其实傻妹妹一点也不傻嘛。她自己看着生气,却找来了我这个出头鸟,她哪点傻啊?
我当然要去兴师问罪,党的队伍不允许有不和谐的音符!
其实本来气倒不大,也就是近来班长的事,让我气不顺,加上呆头鹅认识错误不彻底,我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全班没个好东西。就你一个好人?”我一把把日记本扔给呆头鹅。
“你怎么看我日记。”呆头鹅一惊,接着就大叫起来。
是啊,我怎么看人家日记啊?我一下没话说了。出师未捷!
“看你日记怎么了,谁让你写日记骂我们的。”兔子跳出来冲呆头鹅大喊。
呆头鹅立刻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哇,这种歪理也能说通啊?!我顿时来精神了。
“是啊!谁让你这样写的?”我不太理直气壮地说。
“怎么着,我高兴写。”
呀——?破罐破摔了。
“我还高兴揍你呢。”我本来就一肚子气。飞起一脚把小凳子踹飞过去,真准,命中目标,我下次可以去踢足球了。
“你敢打我?”呆头鹅始料未及就被小凳子命中了。
“废话,打都打了,不存在敢不敢了!要不再试一试?”我昂直了脖子,居然才刚够到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