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无言,低头喝了二口糖水,只觉得冰凉冰凉的。自己也实在灰心丧气得很了,想想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脱结婚的这一关,只看着碗里的糖水发呆,他忽然很羡慕大刘,想了想,抬起头来说:“如果我也像你这样,结婚之后再离婚,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刘锐利的目光盯着王峰摇摇头,说:“先别说你我没有可比性,单说你自己吧,你忍心毁了一个女孩子的终身幸福么?我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你还能跟着我错?我想你也做不到这点。”王峰想自己也是,别说是像张菲那样的人家了,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自己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他苦恼地看着大刘,说:“我该怎么办?”大刘目光变得温柔了,说:“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向家里人说清楚。第二是结婚,你别无选择。”王峰颓然,说:“向家里人说,我没有胆量;要我结婚,我又不甘。你所说的也等于是白说了。”大刘点点头说:“是的,但你也只有这样的办法,至于网上提倡的那种跟拉拉结婚的形式也不合于你,因为你的家庭的特殊性质。你如果跟一个拉拉结婚了,只怕得损失很大的一笔钱财。你信不信?”王峰问:“为什么?”大刘仔细分析说:“你家里有钱呀,你与拉拉结婚,不管是个人财产上还是将来的共同财产上都是很难交割清楚的,不像我,我本一无所有的,那就不怕,而且,就算你们不离婚,以后还是有着很多麻烦在内的。难保不会因为离婚这事要闹个天翻地覆的,到时你家里又颜面何存。”这道理王峰从来没有想过,尽管他也看到过网上说过这回事的。但他一向都逃避着去结婚的事,自然也就更不会想到这些了。如今想想,实在是行不通的,以自己老妈的要强,以位高权重的老爸与林哥的声誉,只怕自己也不是能做得出来离婚这事的。但又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要自己跟一个没有感情的女人生活一辈子,这又如何甘心呢。这实在是两难的事。大刘看王峰的神色,知道他所想的是什么,其实猜也猜得出来,笑道:“你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解雇问题。”王峰听了之后,急忙说:“什么方法?”可抬头看到大刘笑嘻嘻的脸,又不禁泄气,说:“可别跟我开玩笑,正烦呢。”大刘笑着说:“虽然是开玩笑,但你不妨去试试,看有没有用,你就跟你家里人说,你不想结婚,反正现在也流行独身主义。只是你从此不但不能近女人,连男人也得远离。虽然苦了点自己,但于家庭和自己和别人都是个好处的。”王峰不禁又是苦笑,说:“我回来之前跟我老妈说了这种意思,但看样子,这个一向不愿意我结婚的老妈子,也不会赞成。”大刘也是苦笑。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大刘才又说了一翻话:“其实这就是同志的苦处了,总受家庭,亲人所制。你如果跟家里说了,痛苦的是家里的人,就算认同你也一样的。你如果不说,忍受着,痛苦的是自己。还有那个跟你结婚的女人。以及今后可能有的孩子。我深深体谅那些已婚同志的苦衷,很多并不是自愿却又不得不结婚的人,他们结婚之后却又跑了出来找朋友,并不奇怪。毕竟对家庭与亲情的屈从压不住对真情的向往。”王峰承认,大刘又说:“网上许多叫嚷嚷着说出柜了的未婚同志,只怕也不过是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让家人去受罢了,只不知道他们自己有没有觉察这点。”王峰听得更加沉重,看着大刘,倒不想大刘说下去了。
大刘却还在说:“我曾经在一个群里跟人聊天说到这回事,讨论过。有一个人说得很决绝,他说我是为自己活着的,我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一生幸福去换取父母的高兴。我佩服这人的勇气,为争取自己的幸福而不蒸发量牺牲一切,就包括父母对他的爱。但内心里却也不耻他的为人,父母生你养你,供你读书,你真的能不顾一切地去做这样的事吗?真的就可以不替父母考虑一下吗?他还说,我现在多赚点钱来让父母过得好点,但生活在物质上的,只怕永远也不能填补精神是的痛苦。不然的话,已婚同志出来找朋友也可以籍着这样的借口,我尽量让妻子和儿女吃得好穿得好让她们多点钱去活着,我就可以出去找朋友了,你说这成不成个理由。”王峰听得懂大刘的意思,说:“原来你还是劝我结婚的。”大刘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敢说劝你的。在当今的道德标准下,当今的社会气氛里,就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也有许多无奈,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一直不被人所接受的同志呢。你说是吗?其实我也一直是在想,也认同,要么就不结婚,结婚就好好对待妻儿,可是想是这样想的,但是实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因为情感是无法压抑得了的,甚至你越不去想,它就越在不经意间出现,像我,没离婚前,就算跟李银珠同房时,也不得不去把他想像成自己心中的那个他,你说对谁会公平,而且事后却是一种空虚寂寞难眠的感觉。”大刘顿了顿,看着王峰说:“你不要见怪,像昨天我们在一起吧,”王峰见他提起昨天的事,觉得他也话会把自己想像成了孙威也不一定,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过是把他想成了靳新的样子了,于是心里也就不再有什么,反而是有点觉得两人的可怜与可笑。叹了口气,听大刘继续说下去,“我得强调,我不会把你想成谁,至于你会不会把我想成了靳新就不知道了,哈。”大刘应该是完全洞察王峰的心里的想法,一针见血,“这是一个已婚同志,或者是垂暮之年的同志的悲哀,有时候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反正是个男人就成了,这种想法跟惯性恋中的找不到合适的女子最终错过了结婚年龄后的‘是个女人就行啦’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此而已。当然相对于我来说,我是幸运的,因为你是我喜欢的人,而相对你来说,则是不幸的,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人。”大刘脸色有点悲哀,也许正说的是他心中的痛吧。王峰只听得心中升起一种怜惜之意,觉得大刘的这种苦实在难解,看大刘喝了口糖水,定了定神,才又说:“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废话的,也不是向你诉苦,你懂吗。”王峰忽然醒悟,大刘正是以他自己的切身体会告诉他一个结婚的同志的艰难。是的,大刘不会公然劝他结婚或者不结婚,那样不管是对王峰还是对王峰的家里人都是一种伤害,用他自己的经历来告诉王峰让王峰自己去取舍,可王峰知道自己能作什么取舍呢。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但同时又摇摇头。因为他自己该如何去做真的不知道。
碗里的糖水已经喝完,时间也过了一个多小时,王峰觉得心里的沉重没有一点儿的减轻,相反更沉重了,因为尽管他明白了很多,但却始终没法在自己与家人亲情里作一个决定。大刘也明白王峰的处境,看着他说:“其实我一直不跟你说这些事,是觉得你还可以再过几年,那时,你或许找到了可以让你不顾一切的朋友,那么也许你会做出真正的决定的。但你现在提出来了,那就当作是一种提前的思考吧。至于作决定,一切还得靠你自己了。”王峰苦笑,大刘却忽然笑了起来,说:“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不是你个人的苦,每一个同志都会遇上这样的的的,只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捱过来的罢了。只怕大部分都是得过且过,抱着车到山前自有路的想法的。那就是一种‘管他呢’的想法,所以才会有许多的一夜情在内。哈。”王峰同意,说:“其他人怎么想我不知道,最起码我是这样想的。”大刘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天气还没有到正式吃糖水的时候,店里的人不多,两人聊起来也方便,但王峰还是每人再叫了一碗,这样也不会感到只占着位置而不好意思了。两人变变说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根本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让王央徒增无奈罢了,但有个人商量总是好事。等大刘提醒该回去时,王峰才猛然醒起要送小芳和小婷的,却奇怪本来是说好十点多就回去的,但现在都十一点了,靳新也不打电话来催。于是边走出店门边笑着说:“靳新那小子也不来电话催,奇怪。”大刘说:“年轻人在一起,一向只嫌时间不够,怎么会觉得时间过去得快呢,这跟你和靳新在一起一样,”王峰抗议道:“你该说跟你和孙威在一起的情况一样才对。”大刘一笑,说:“跟你在一起也是一样的。”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王峰,王峰却听得心头一震。扭头看走在旁边的大刘,只见大刘眼睛望着前方,却饱含了一种悲哀与一种觉悟,灯光下那张英俊的脸上半明半亮,却也满是无奈,王峰忽然涌起一种柔情,那种柔情原来仅属于靳新所有的,如今却为大刘而起,王峰有一种恐惧感,心里暗骂自己无耻,也在想:“莫非我对大刘也。。。。。”他不敢想下去了,转过头去,看着灯火通明的街头,眼前却是大刘那影子。
“你在想什么?”大刘问,王峰一惊,赶忙说:“没有,我想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问靳新在哪里?”说到靳新,忽然发觉自己可能从此就真要忘记了他时,心里又有一种隐隐的痛升起。大刘说:“这倒不必,哦,你看小婷跟靳新会不会,,,,”王峰打断大刘的话,说:“不知道,不理他。”大刘停了下来,扭头深深地看着王峰,说:“你真的不理他?”王峰颓然,说道:“不知道。”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大刘摇摇头,跟着笑起来,但两人都知道这笑没有半点高兴之情在内的。
回到家里,真的和大刘说的一样,三人还在说说笑笑的,仿佛不知道时间正过得快一样。王峰暗叹。小芳看到王峰与大刘,说道:“这么快呀?”“快吗?”王峰看着大刘笑了。大刘笑着说:“也不早啦,都十一点多啦,小婷,坐叔的车回去啦。”小婷低着头说了声好,小芳则高兴地说:“那我坐王队长的车了。”王峰说:“要不靳新你开车送她们罢。”靳新摇摇头说:“我又不会开车。”王峰觉得自己好笑,于是只留下靳新一人在家里,王峰与大刘送她们两个回去。可送小芳回去的路上却也让王峰觉得不舒服,原来这小芳也够胆大了,一上车就把手搭在王峰的肩上,开到路上时,竟把手变成了揽着王峰的腰了,还不住地拿胸来挤压着王峰的后背,王峰本想叫她坐后一点终觉得有伤一个女孩子的心或者是脸,只得忍着。巴不得快点把她送到。同时心里想着:“得叫靳新学会开车才好,省得自己受这个罪。”原来别人觉得香艳的事,在自己心里竟是受罪,王峰也不禁觉得好笑,但下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去载女孩子了,这是他自己很快能做出的决定。
送完两个,王峰与大刘一起回去,到了分手的时候,大刘才对他说:“有些事情你也不用放在心上的,过得开心点。”王峰心里一暖,看着大刘灯影下的那张脸,忽然有点瞎炫的。连忙摆摆手,上车走了。他想起靳新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与小婷有什么发展,但心里却并不像以前那样的会痛了。“为什么会这样?”王峰问自己,又转头看看大刘那里,只见夜色灯火里,大刘还站在树影里不动,风撩起他的那件白衣,有一种说不出的冷清与落寞。心头震动之下,一时竟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