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情难却,我只得少少喝一点,叔叔说,大口些,你是能喝的。我愕然,何以觉得我能喝?他说,你不能喝干嘛长个酒窝?
我和吉儿相视大笑,天呀,有酒窝就得会喝酒么?
吉儿见我两颊发红,和叔叔相谈甚欢,也自斟自饮,不亦乐乎。我和叔叔从山、医、命、卜、讼到棋、琴、书、画、拳乱侃一通,也许是因为酒的缘故,我不但比平时多话而且还和叔叔抢着说话,吉儿看看我又看看叔叔,只傻傻地笑。
叔叔说,许仙的知识面很广,吉儿应该好好向你学习。吉儿说你爱读宋词,你倒说说是苏词好还是柳词好?
我傻笑着说,你女儿好象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各有各的妙处,不好说谁更胜一筹,俞文豹《吹剑续录》里写:东坡在玉堂,有幕士善讴,因问:我词比柳词何如?对曰: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学士词须关西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公为之倒绝。黄老邪,你能说谁的更好么?
我不知怎的,脱口而出就叫叔叔“黄老邪”,话一出就后悔,虽然是说笑,也不能没大没小,我平时不是这样子的,都是酒精惹的祸!好在叔叔却不介意,拍着我肩膀笑哈哈说,好你个许仙,黄老邪这样的外号你也叫得出来,黄老邪就黄老邪,我女儿就是黄小邪了!
呵呵,吉儿倒有黄蓉的娇俏,哎,姓黄真好!
黄老邪本来要说一个典故,怎奈吉儿忽然摇着我说,天呀,君你可不能醉,今晚还有事做!我红着眼问她什么事,她一把把我拉到洗手间,留下黄老邪一个人在客厅摇头晃脑唱潮剧。
吉儿拿热毛巾给我擦脸、擦手,边擦边埋怨他老爸,说要把我灌醉了她一定不放过他。又推我进房间给我冲酽茶喝,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吉儿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呷一口茶问她,你想说什么?
吉儿讨好地笑,撒娇似地说,君,有件事同你说,你不要介意。
吉儿从来有话就说没有这样忸怩的时候,看来是大事,我忙收起笑脸认真说,我不介意,你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同我那些小姐妹说了你要过来,她们都很好奇,希望能见见你。我说你是我的师姐、死党,也粗略说了我们的一些事,你见见她们好不好?吉儿期待地看我。
原来如此,我是师姐、死党,真不知道吉儿是如何向她们介绍我的,大概都是些溢美的言语吧。可是,我真要见她们么?我这个样子出得厅堂么?踌躇间吉儿已摇了我几次,问我怎么样。
我说,见就见吧,谁怕谁,我又不少胳膊少腿。
你真好!吉儿依在我肩膀甜甜地笑,君你知道么,她们知道你来,迫不及待要看你,所以早上我去接你的时候她们已经在阳台偷偷地看你了。
我想起来了,清晨吉儿进她们单位大门的时候是张望过,原来是这么回事。可她们为何对我那么感兴趣?后来我才知道,对我感兴趣的不是所有的小姐妹,而是其中一个女孩,那个我一度把她当情敌的女孩。
三十六、
提前吃了晚饭吉儿就带我出门,阿姨拦着,说,君,刚吃饱饭别急着出去,喝了茶再去也不迟,别随着吉儿疯。阿姨不知吉儿有吉儿的打算,她早同我说了,去了她的小姐妹那后我俩去市区喝咖啡,我又不好反驳阿姨,吉儿边穿鞋边说,妈妈,我带君去同事家,她家里有“天山雪莲”,我找她要一点给君,吃了怕肠胃就好了,如今约好时间过去拿,不好迟到。
既然是约好,阿姨也不再阻拦,可是什么是“天山雪莲”,听起来好宝贝的样子。吉儿这才告诉我,天山雪莲并不是平日所说的天山雪莲,是一种发酵后呈酸奶状的液汁,她的同事、也就是那个小姐妹说了,吃这个对肠胃好,所以吉儿同她说好了届时分一点给我。
吉儿牵着我的手兴冲冲下楼,碰上同事、家属也欢快地打招呼,我们还被她一个抱着小孩的同事叫去帮忙照看一会她的小孩,她去车库开车。我抱着那个漂亮的小家伙逗着他玩,他却咿咿呀呀挥着小手在我胸前摸来摸去,吉儿抓住他的手喝道:小东西,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耍流氓了?!我笑着推开吉儿说,别,他该是肚子饿,以为我是他妈妈找东西吃呢。吉儿撑不住笑了,说,他吃了那我今晚吃什么?我闻言也忍俊不禁,问吉儿,讨打是不是?乱说话!吉儿嘻嘻笑道,本来嘛,我难道说错了?
正说着小孩的妈妈开着车出来,我们把孩子交还他,去了吉儿的小姐妹家。她的那些小姐妹也都是狱警的孩子,或中专或大学毕业后来父母的单位工作,不过是做资料员之类的工作,算是系统对狱警的照顾吧。
我刚进门,屋里原本唧唧喳喳说着话的女孩子们都住嘴,只笑着看我,我被她们看得心里发毛,还是强自镇定在吉儿的介绍下一一和她们打招呼,眼所及之处,发现没有一个长得比吉儿好看,心里美滋滋地,凭吉儿这个长相和人品,在她们单位怕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一个大声地说,哎呀,你们两个穿情侣装啊?我和吉儿互望了一眼,会心地笑了,刚刚我换好衣服的时候吉儿说她也有这个颜色的衣服,便换了一同来,也不是刻意要以情侣装示人,但看在她们眼里似乎就是刻意的,我们也懒得解释。接着她们就轮番向我提问:
“你特意来看阿吉的么?以前来过我们这个城市么?”
“你是为她留长头发的么?”
“你们认识多久了?”
“听说你很会讲笑话,讲一个我们听听。”
“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是如何保持这么好的身材?”
感觉象开记者招待会,大家都踊跃提问,我这个问题还没回答她们又七嘴八舌提下一个问题,我低声对吉儿说,看来她们对我很感兴趣啊。吉儿捏着我的手说,你看,和这些人在一起我怎能不寂寞?
我注意到一个体态丰腴、长得象歌手韩红的女孩子一直没有出声,只盯着我看,我报以友好的微笑,她却扭头不看我,弄得我脸上讪讪地,平生第一次遭遇主动示好别人不感冒,咳,咳,好没面子。吉儿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附在我耳边说,别理她。
我应付了她们一阵子,谢谢她们给的天山雪莲便拉着吉儿告辞,那女孩子突然站起来语气生硬地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我莞尔,想起林墉先生的一段话,便说,以我而言,端端正正,干干净净,微微有点狡诘,轻轻有些激越,三分聪明加一分野性,还有六分幽默,轻易不变脸,有话柔柔说,这,就很那个了!说完看她,以为她会有什么言论,她却只是坐回座位不说话。
我转身离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孩眼里深深的失落和敌意,因为吉儿一直牵着我的手,在我身边作小鸟依人状,我哪里有心理其他人?
在名典咖啡厅坐下来的时候,吉儿问我会不会不喜欢被别人这么拷问,我说我没所谓,她们只是想知道你口中的我是何妨神圣,我倒诚惶诚恐,怕让她们失望,让你没面子。吉儿抓着我的手说,君,我不理别人眼中的你是如何桀骜不逊还是平易近人,我只要你一直一直用你的方式对我,好不好?我用另一只手给吉儿拢头发,轻轻地说,Yes,I do。
当晚圆月当空,月光如水,我在爱尔兰咖啡的香气里看我的吉儿,看她笑得弯弯的眼睛,看她轻轻地一翕一张的小嘴,看她娇嗔嬉笑的模样,看得心旌摇荡,连她问我话都没注意到。我说,你,今晚好漂亮。吉儿闻言有小小的错愕,随即笑靥如花,说,你真的这么觉得么?我以为你认为漂亮的只有莹儿一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晚说的的话似乎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是:莹儿无疑是漂亮的,可你也不差,何况我如今想你多过想她。
口不择言,嘴比心快,这或者就是人类面对美色时一般的反应吧?
吉儿飞快地从背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写了,撕下来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上面写着:
君:
八月四日乃你我节日,切记切记!
吉儿
2000年8月4日21时04分
我看着吉儿,吉儿激动地说,君你知道么,我原以为在你心目中谁也不能超越莹儿,不曾想你居然说现在想我多过想她,我不理你是甜言蜜语还是花言巧语,总之,你这辈子不能忘记今日对我说过的这话,你要知道,吉儿对这个记性是很好的,是记忆难以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