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扬着手上一张纸笑嘻嘻对我说,妹,给你的。我摊开看,是师兄的笔迹:“君,爱你生生世世也许是太重的承诺,我要爱你一生一世。”今天不是愚人节,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想问他他便说,是吉儿发邮件给我让我替她传达这句话的。啊?吉儿啊?我一时激动抓着师兄的手口沫横飞说,她怎么知道你有邮箱的?就只有这句话么?师兄看着抓着他的手的我的手,我脸上一热忙放开,期待地看着他,他说,我有给她名片嘛,就只有这句话。哎,她怎能对你说这样的话?这话说得跟恋人似的,这个女孩真奇怪。
你才奇怪呢,她想到什么说什么这有何不妥?我一边反驳师兄一边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可惜是师兄的笔迹,若是吉儿的笔迹该多好!把它放在钱包里,随时可以拿出来看。
师兄冷眼看我这些表情、这些动作,直摇头,我问他,你摇什么头?嫉妒啊?师兄说,我只是奇怪,你们也忒腻吧?我推着他说,见怪不怪,哥,我们买菜去!今晚加菜!
呵呵,吉儿说她爱我一生一世啊!天啊,一生一世就是有生之年的意思,哈哈,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实在是美事!可恨的是师兄边吃饭边聒噪,说很少见像我和吉儿这么好的姐妹,居然提到爱啊一生一世什么的。我拿饭碗作势砸他,错了错了,不是姐妹,是蜜友,甜蜜的蜜!
这个吉儿,粗心大意,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话托师兄带过来,万一他忘了说或传达漏了怎么办?怎么就不自己写信说呢?我赶紧修书一封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又诱惑她把这话写出来。
吉儿说,君,离开你后又重新过上这平淡无奇的生活了,虽说生活平淡无奇,但我已经能安之若素了,时常发发罗嗦说说怨话,其实己经不在乎了,经了些事有了些时,某些东西渐渐沉淀,让我可以像个不倒翁一样,摇头晃脑却不会倒下去。我知道,你经历了生活,而我只经历了情感,说是情感,却也不是十分清楚,我只知道如果我是男的,一定会不遗余力虏获你的芳心,然后就算现在即刻投胎也晚了,只能戚戚。算了,我们这样也好,我唯有这样安慰自己。
有想我么?在没有别人像我一样对你的时候,在没有下雨的时候,在没有邮票的时候……?不要其它干扰,想知道你脑子里还有多少的“我”;不说容颜,不谈旧事,我仍记着一个充盈丰满的“你”。可是你忍心不理我,忍心不给我慰籍,信呢?没有,还是没有我等的你的来信,为什么?你的周围是不是“桃花依旧”?有没有换掉身边的朋友?总纵着你的点滴出现在生活里面,在这种习惯了也释然了的环境中,好奇怪,为什么单单记住一个“你”?就这样,也许想得现实中的你和记忆中的你早已分离,却还是不小心就会勾起一丝关于你的往事,连男朋友都可以不要,把曾经的好友也忘不了个七七八八,为什么偏偏想找你?偏不回那一叠久搁了的信,就等着一个你,等你梦回,忆起,给我来信,而你或已不再有梦?抑或梦已缤纷,不再有我?无论如何,今时今日,我是期待着的,除了等待,我能做什么?
吉儿总是这样,在等不到我的信的日子,除了问为什么之外,还会胡思乱想是不是多了些什么人分散了我的精力。知道她爱胡乱猜测,所以即便有男男女女向我示好,我也不告诉她,免她担心。
资讯发达,我们还是坚持着写信,电话是极少打的别说邮件了,我坚持认为,感情的传达没有比亲笔信来得更传情的。在公元2000年,像我们这样的年青人以这样的方式联系着的,应该不多。但是邮局有时也会伤了我们的心,在省内,五百公里的路程,一封信一个来回要半个月以上,偶尔还有信件失落的事发生,看吉儿的这封信就知道我给她的信她又没收到。如此说来,我们也是跟不上时代发展的,人家已经开始视频了,我们还在磨秃了笔头,我甚至在知道吉儿开始上网的时候就担心她去什么聊天室吸引了什么人无暇理我。现在想来真可笑,网络不是洪水猛兽,我上了这么久不就没和谁勾搭上么?
过年前,波正式成为我家里的一份子——他要求给我爸妈做儿子。妈妈同我说,孩子我们已经有两个,也够了,可是波主动提出要求我和你爸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认上吧。于是谢神、请亲戚朋友吃饭这些仪式完了之后,波就俨然以大哥自居了,饭后对我指指戳戳说,妹,我收拾碗筷你洗碗。我还没出声我那亲爱的老妈就说,哎,让妹妹洗碗我不放心,她一定洗不干净。我捂嘴偷笑,波真的枉做小人,哈哈。波却不肯罢休,按着老妈的手说,您别动,她这次洗不干净下次就能洗干净。天,我还是难逃洗碗一劫!想着吉儿在家承包了洗碗一事便忽然心情畅快准备去洗碗,老爸对我挤眉弄眼,我不能意会,问他,你眼睛不好么?要不要滴眼药水?还是脸抽筋了?波对老爸说,您别理她,让她学着去。哎,原来老爸是想帮我洗碗呀,看来除了波之外大家都对我挺好的,所以我总不肯叫他“哥”。
老妈听我提起师兄对我的种种照顾,很是感激师兄,说趁春节回来请师兄吃饭,波便领命去请师兄,老爸去买菜。我那可爱的爷爷见过师兄后笑眯眯对我说,妹妹啊,他倒挺白净的,虽然不够高大,胜在是城里人,挺好挺好,我没意见。我作晕倒状,叫老妈来救命,老妈对爷爷说,他只是校友,没有别的关系。爷爷却说,现在是校友以后可以是男女朋友,电视上不也是师哥娶师妹的么?
天,爷爷大概是被师兄这个“城里人”身份给迷住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城里人城外人么?我若把这事同吉儿说,她怕不笑歪了嘴。谁知道同样的时刻吉儿在家里也正经历这样的事,她打电话同我说,我笑得喘不过气,她问我有这么好笑么?我便把自己的事也同她说,她气鼓鼓地说,我有什么事总第一时间向你汇报,你有什么事总瞒着我!我忙换了口气甜腻腻地告诉她,亲爱的,我不告诉你一是因为这只是个笑话,二是怕你胡思乱想自己给自己套枷锁。吉儿叹气说,君,和这些人在一起我们怎能不寂寞呢?
和吉儿不同的是,我有些享受这样的寂寞。心里装着一个人,想着她的同时知道她也想着你,生活虽有些孤寂,精神上却也丰足,这就够了。我知道自己有些自虐的心里,喜欢痛并快乐这种感觉。犹如茶道,不同的人喝茶有不同的感受,相同的是大家都从中找到乐趣,潮汕人爱那种平和的心境,日本人注重精神上的苦寂,我和家人、朋友一起喝茶就爱那种心境的平和,独斟则喜反省的苦寂。
节后上班,波随我们一起上顺德,他说在家里工作不是很顺心,还是随我上去找工作,况且师兄答应了帮他在我们集团找工作。有了波的加入,师兄放下了做饭的重担,因为波也是半个大厨师,我则惨了,除了洗菜还要洗碗,好在师兄趁波不注意就帮我洗碗,算是因此培养了小小的一点默契吧。一次和师兄提起吉儿,波在旁边看电视漫不经心地问,她还来过这里么?我想起波说过他看到我和吉儿在电话亭里的事,忽然心虚,极力装作若无其事却颤抖着声音说,是,上回来过两天。波再没说什么,只专心看他的动画片。难道他那晚并不曾见得真确?一定是了,不然他一定不肯如此轻易放过我。也怪,我和师兄说起吉儿可是声情并茂添油加醋,一旦波在场便会避免多提起吉儿,我心虚什么?我们不是向来没心没肺正大光明么?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心暗潜隐忧,只不过是没什么机会发作而已。
师兄不负波所托,终于给他在集团的小家电事业部找到一份工作,我们浩大的校友队伍中又加入一员,大家知道波来了,也轮流着请他吃饭,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作陪。
不久我们办公室又来了两个同事,一个是我们低一级的师弟光仔,一个是某领导的亲戚进。第一次碰上光仔是在公司大门口,他那天来面试,我看着十分眼熟,就是想不起是谁来着。光仔却像见到亲人一般冲着我叫“主席主席”,我知道如此称呼我的一定是社团的社员,这才想起他是原来吉他协会的副会长。光仔被分配到我们这个部门,我这个做师姐的当然份外照顾他,他说,主席,我以后称呼你“家姐”(广东人称呼自己的同胞姐姐叫“家姐”)好不好?我当然说好。光仔是个很有趣的男孩,走路老扮大猩猩,童心未泯,兼弹得一手好吉他,以前在学校就组织了一个乐队,参加过某个校际音乐节,还获奖呢。我一向对band 友十分有好感,何况以前还拜小师妹默默为师学过一阵子吉他,所以和光仔是有很多共同话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