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0】

尾声

2010年3月初，何飞爷爷病故，好像，一夜之间，何飞又长大了不少。

3月末，何飞捡了一条命回来。

26日，何飞和几个同事一行四人去天津参加一个招标会，临行前喝了酒，何飞一不小心就多了，出发时被同事塞进了车后座儿。车子在京津高速上出了事儿，驾驶和副驾驶座儿上的同事当场丧命，何飞和身边的另一名同事重伤。

石卓通知了项磊，项磊以为石卓的话里有所保留，揣着一颗近乎崩溃的心，马不停蹄赶回了北京。走在医院的长廊里，项磊几乎每一步都是软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倒地，再也剩不下半点力气爬起来了。

爱是什么啊？对现在的项磊来说，好像不过是一团浸透在血肉里的，常常需要和道德、情理、世俗冷眼对峙的欲望。难免，也只有在面临生死绝境的边缘，这奋不顾身的欲望才能最终占据上风。

小说里洒狗血的剧情，不会都他妈的找上门来的！项磊对自己说。

项磊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被绷带缠成木乃伊一样的何飞。看到他至少还充满活力的一张脸，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项磊看到那双一开始失神的眼睛忽然变得晶莹剔透起来，一时间心有锥痛。

“你他妈的上瘾了是不是？我这是第三次来这种地方看你了！”项磊骂道。

病床上的何飞和病床边的石卓，就跟着无声地笑出来。

“你可来了，赶紧替我会儿，我都饿了老半天了！”石卓说着，出了病房。

项磊在病床边蹲下来，低声问他：“什么情况？”

“腿给压断了，碎了几块骨头，得养几个月。我他妈的命大，膝盖以上什么问题都没有。”何飞一脸不屑地说。

“石卓说出事儿前你喝多了，以后还喝吗？”

“没喝多的话开车出事儿一命呜呼的人就是我了。”

“瞎说！你不喝多的话，开车的人是你，兴许就出不了事儿！”

“不说这个了。昨天被人送进来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有没有把我们的事儿写成小说？”何飞一脸严肃地问。

“没有。”

“哦。我以为你写了。”何飞的眼里颇有些失落，“昨天被人推进医院的时候，我有点迷糊，想说话说不出来。我听见负责抢救的医生检查完我那两个同事之后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就觉得自己可能也没那么好运。当时我就想，你如果把我们的事儿写成了小说，这回，不用编也能写成一个悲剧了，就是俗了点儿，又是车祸。”

何飞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笑脸，继而傻笑起来。

“真二！”项磊跟着笑，笑得鼻子有点酸。

“你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写出来的话会不会有人不信？”何飞继续追问。

“肯定有人不信，俗到家了！那次直接从酒店楼顶跳下去都比这强！”

何飞开心地笑出来了，这时候，项磊轻轻地摸到了他的手。

“等你好起来，我们马上去云南好不好？就咱俩。我把今年的年假全都用上得了，不用白不用！你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咱都去！”项磊说。

“行吧。你敢不去，到时候我把干儿子给绑架喽！”

“那能算绑架吗？给我省心了！小子被咱爸咱妈给惯坏了，现在皮得很！”

“总比几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强！这样的儿子长大了有出息！”

正牌何飞忽然推门进来，项磊慌忙撤开了自己的手。何飞的父母和姑妈紧跟着也走进了病房，何飞介绍了项磊，项磊有点无措地一一问好。

项磊俯下身去对何飞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何飞抓住了项磊的手，轻盈而无力，项磊一站起身，那只手就滑落了下来。

看着项磊对父母和姑妈道别，何飞忽然满眼是泪，看着项磊走出了病房的门，何飞忽然忍不住哭出声来。何飞总感觉他会再次一去无返，何飞总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将他找回了。何飞想叫住他，可争先恐后的眼泪好像堵在了喉咙口，何飞怎么都喊不出话来。

“梦虎！许梦虎！”老爸老妈一同俯下身来，交替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们一定无法领会到，自己的儿子到底在送别什么，值得这样，忘我涕泪。

何飞的泪眼专注地凝视着病房的门，好像一门之外，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表弟跟出病房，在长廊尽头叫住了项磊。项磊回头看了看他，捧住脑袋在身旁的椅子上颓然坐了下来。

“你们俩……”表弟欲言又止。

“我本有心做一个无愧的人，可好像无论怎样，都摆脱不了罪名。”

反正是自言自语，项磊也无心理会身旁这个正牌何飞听不听得懂了。

《兄弟之上(初稿)》全文完

【小后记】

5月5日到12月9日，终于写完了，一方面长吁一口气，另一方面和一些朋友一样，也颇有些失落。一个经常写文的朋友说过，“用心写一部小说，就像谈一次恋爱”，虽然是自己和自己恋爱，真的也同样付出了全身心。

原计划写12万字，实在没想到哇，完成第一部分项磊的成长经历时，已经将近13万字了，当然意犹未尽，到最后初稿完成，居然码了32`7800字！我不知道是该佩服我自己，还是该替一直跟文的朋友们捏一把汗。我觉得看文比写文辛苦，因为写文的人总比看文的人更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须煎熬等待。

虽然有点俗，可我还是想感谢一下追文到底的朋友们，没人看，我想我也坚持不到现在。

有朋友认为结尾仓促，其实我真的没有着急收尾的想法，这么久都过来了，也不差最后几天了。我原来的想法就是，有详有略，有些东西，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过去扩展，比如，30万字的同志小说，居然很少写到主角的家人，比如重要的配角程雪只是几笔带过，我想，这个故事实在没法讲得面面俱到，个中的细节，就为朋友们留白，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版本的《兄弟之上》。

就像结尾，不可能满足每个人的口味，而我也并不喜欢设置多个结尾。曾有朋友提醒我，开放式结尾最讨厌，可我觉得，开放式结尾最适合绝大多数沉浸在故事里的人，因为到了最后，结尾已经不是作者一个人的事了，不是吗？不过，这个结尾似乎也没有那么开放。

相信我，我没有敷衍自己，更无心敷衍大家。这个结尾，是我慎重思考后写来的。

回答两个问题：

1，LZ到底是项磊还是何飞？——LZ既非何飞，也非项磊。或者说，项磊有LZ的影子，何飞也有LZ的影子，比如小嗜好，小想法，小性情。

2，本文到底是真实桥段多，还是杜撰桥段多？——本文真实桥段不少，但相互之间的联系一般都是杜撰出来的，东拼西凑。有些你觉得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桥段，没准儿是我从别的文里偷来的，有些你觉得一定是杜撰的场景，没准儿真是我的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或是亲耳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