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对何飞来说,好像另一个开始。
何飞从学校团委打听到,西部志愿者7月下旬到岗位所在地报到,项磊被分到云南临沧一个叫班卡的地方。
7月中旬,被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何飞请了几天假去了趟青岛。明知根本不可能巧遇项磊,可每到一处地方,何飞还是忍不住想,这或许是他曾经走过的街道。
8月,爷爷生病入院,短短数日,更显苍老。何飞忍不住在爷爷的病床前提起了项磊,以及项磊的离去带给自己的无限困扰,当然,何飞隐瞒了他们之间那种恐怕不能被爷爷接受的关系,他只是形容说,他和项磊之间有着胜于同胞兄弟的感情。
爷爷告诉何飞,他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朋友,在那个落后的年代里,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失去得更加彻底,爷爷也曾一度为此难以释怀,直到二十年后有了一次巧遇,他们才算重新建立了联系。可每个人的一生都要被分割成几个不同的阶段,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情之所重,以前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朋友成家以后,都会有各自的生活,现在,爷爷和那个故交每年都有机会重聚一次,能坐在一起叙叙旧就感觉是上天的恩赐了。
爷爷的开导显然并不能让何飞释怀,何飞并没有关于下一个人生阶段的困扰,而且何飞确信项磊同样没有,何飞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尽快把他找回来。别说是二十年后的重逢了,就算是三五年,对何飞来说,那都是一种糟糕透顶的可能。
何飞尝试了种种方式,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以问出项磊下落的电话号码。何飞按照打听到的那个地址写了封挂号信过去,半个月后被退回,信封上标注的是:查无此人。这结果把何飞吓了一跳!
何飞找石卓出来喝酒,惊慌地对石卓说,项磊这丫的不会自杀了吧?石卓连忙责怪何飞瞎扯。何飞依然惊慌地说,可他以前写的小说就是这么结尾的啊,他不会真的这么二吧?石卓看着何飞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不忍再责怪下去,安慰的话说个不停,不会的,不可能,没事儿,项磊这会儿一准儿是在深山老林里隐居散心呢。
2005年9月末,魏桐参加完司法考试,找到何飞见了一面。何飞迫不及待地问他有没有联系到项磊,魏桐回说我也正想这么问你呢。
项磊临走的时候通知过魏桐,但并没有说起自己报了西部志愿者的事,直到项磊离开那天,何飞找魏桐要项磊其他联系方式的时候,魏桐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魏桐对何飞说,真不理解项磊为什么连老朋友都不联系了,何飞恨恨地说:他怕你向我透露他现在的下落!老石他也一样没联系!他这是报复我呢!
何飞不由地心生恨意,当初说的是分开一段时间,并没有食言提分手啊!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决绝吧?那天临走前,都说了晚上回来找你的,你他妈的也答应好了的!
魏桐对何飞说,西部志愿者是四月末五月初报名的,然后通过考试筛选,六月份定的人选,也许社团的事对他影响太深了,以前从来没听说他有报西部志愿者的念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何飞知道,项磊虽然够善良,倒也不至于像徐本禹那么伟大,他的决定恐怕是出于当时的冲动,那份冲动,恐怕是源自……源自他整个五月的……绝望!想到他的绝望,何飞忽然为自己的这点恨意羞愧起来。
2005年国庆假期,何飞一个人去了云南。飞机,火车,中巴,农家机动三轮,几乎各种交通方式都用上了,这才来到了那个大山深处的班卡小镇。何飞几乎有些忘乎所以,好像很快就能看到项磊了。何飞仔细斟酌着,看到他之后应该怎么做,给他一拳,骂上两句,说说委屈,还是就那么笑笑便可,若是后者,是如释重负地微微一笑呢,还是挑衅地扬起嘴角对他说:怎么样?老子还是把你给找到了!
事实上,何飞最终没能找到项磊。何飞去了自己打听到的那个地址,他们坚决地说,整个乡里都没有接收过这么个从北京来的大学生志愿者。何飞说不可能,他们又说,调剂分配到别处去了也不是没可能,总之,班卡确实没有这么个人。
他们建议何飞去县里打听打听,何飞正准备上路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说爷爷病危。何飞马不停蹄赶回了北京,好在,爷爷转危为安。
何飞忽然想,可能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么一说吧,也许何飞到了县里,真就能打听到项磊现在工作的地方,可命中注定的是,他不该去。
转念又想,就算真的见到他了,又能如何呢?带他回来?自己留下去?好像都不大可能。何飞觉得,自己就是想尽快找到他,当着他的面儿,不容置疑地告诉他:你得知道这件事,我他妈的还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