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何飞被一串光脚丫子踩在泡沫垫上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看看,石卓只穿一条裤衩站在床边,正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睡过的这张床。
“醒酒了没?”何飞用胳膊肘撑起身体,打了个哈欠问石卓。
“醒了。”石卓局促地回说。
“没感觉到项磊趁你睡觉的时候占你便宜吧?”何飞坏笑道。
“没有。”石卓老老实实回答。
“那就好。”
“啊?”
何飞一阵大笑,项磊便也醒了过来。
何飞坐起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又笑问道:“明明记得昨晚没有帮你脱这么干净啊!怎么现在只剩条裤衩?”
石卓四下里寻了寻,发现自己的秋衣秋裤都堆在床尾的地板上。
“估计是睡着时自己脱的,习惯这么睡了。”石卓一边穿衣一边说。
“幸亏你不是习惯裸睡,不然我们家磊子可就一夜煎熬了。”何飞继续打趣道。
项磊听了,突然扯去何飞身上的被子。何飞一丝不挂,赤条条地暴露在了空气中。项磊说:“有人可是习惯裸睡的。”石卓便指着何飞笑了起来。
何飞慌忙去扯被子,无意中碰到了项磊的身体,一时忘了遮羞,伸手摸了摸项磊的额头问他:“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可能发烧了,浑身难受。”项磊说着,不再同何飞争抢被子,懒洋洋地重新躺好。
石卓要项磊起床和他一道回学校去卫生院看看,说这季节感冒发烧拖不得。项磊懒懒地躺在床上,说什么也不想动。最后何飞打算回学校交开题报告,顺便买些药回来,晚饭之前项磊如果还是不退烧的话,再带他去看医生。
路上,石卓对何飞说自己昨晚找上门来的事倒还记得,最后什么个情况真的半点也记不起来了。何飞想起石卓睡觉前自言自语的那件事,不由问他,一时冲动真的会有这么严重的影响吗?石卓一惊,料想自己已经酒后自曝荒唐事了,苦笑一下,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当时还真没预计到严重程度,现在是彻底认清了。何飞觉得石卓应该再做些努力,因为杨琳怎么说也算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生,石卓只是一直摇头,不再说话。
何飞交了开题报告,买了一堆药,又带了早点回去,项磊简单吃了些东西,服药后继续躺在床上休息。何飞接到球友的电话,看看项磊已经睡着,就没打招呼,直接回学校打球去了。
中午,球友们一起吃饭,何飞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同去,于是打电话给项磊。项磊说已经退烧了,自己正在做饭,被子能拧出水来,不知道太阳下山前能不能晾干。何飞问项磊做什么饭呢,项磊讪讪地说自己不想下楼,还是煮的面条,何飞便说那你自己吃吧,球队聚餐呢。项磊说下的是两个人的面,这时,何飞已经挂了电话。
上午的球没打过瘾,这帮人说着说着就相约下午再战,而且要赌胜负,于是叫上来的啤酒又给退了,说好下午由战败方凑份子请战胜方喝酒。
饭后,这伙人先是去西单打了几个小时的电动,然后才回学校打球。何飞不幸沦为战败方一员,口袋给翻了个底儿朝天。众人谈到几个月后的分别,一个个地伤感起来,酒也喝了不少。感觉再多一口就要吐了的时候,何飞冲开层层阻拦,执意回了住处。
路上,凉风一吹,何飞真的吐了酒。一个人蹲下来,冲着菜市场边儿上的杂货铺门口吐得那个天昏地暗。身边连递个纸巾端口水的人都没有,何飞一时间竟十分气恼,尽管知道若是在家里狼狈成这样,项磊一定不可能袖手旁观,可何飞还是蛮不讲理地在心里骂道:项磊,你他妈的这会儿在哪儿呢!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何飞一直没腾出空闲去接。
差不多没什么东西可吐的时候,何飞才站起来继续往回走,嘴角和鼻腔里残留的味道让自己频频作呕,何飞忽然想,这样的自己,项磊还会不会喜欢?
自己有什么好喜欢的?何飞觉得项磊的喜欢,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是何飞,而是因为自己是个男人罢了。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上赶着找他,这会儿走在这条路上往那个熟悉的地方赶的人,应该是别人。男人。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男人。
不一样的,真的不一样。老子喜欢他,可不是因为他是男人!
可是,喜欢他什么呢?他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喜欢的呢?因为他像自己再也找不回来的兄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因为他是项磊,敷衍一样的原由,因为他是项磊。
手机又响了,何飞接起,项磊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何飞说马上就到家了,顺便又问项磊还烧不烧,项磊说已经好了,于是何飞就说,你乖乖躺在床上等我就是了。
何飞打开门,项磊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问何飞是不是又喝酒了,何飞嗯了一声,直接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冲了个澡。酒醒了大半。何飞走进卧室拿了遥控器关了电视,脚还湿着就爬上了床,直接压在项磊身上,蛮横地亲了过去。
“我操!你丫吃大蒜!”何飞迅速撤开嘴唇,当即吼了出来,然后翻下身去,背对项磊,蜷起身子躺下。
“晚上吃了中午剩的面条,我怕吃坏肚子……我妈说大蒜败毒。”
“你他妈的离我远点儿!”何飞厌恶地朝床边挪了几寸。
然后何飞感觉到了项磊转身朝向另一边的动静。何飞这便想到刺伤了他的自尊,至少应该做个样子稍稍去抚慰几句,可是,尽管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简单易行的打算,饶是这么个“应该”的念头,还是让何飞忍不住烦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