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好一会儿没说话。
何飞抬起头来,迎接他的是他着了火的双眼。就是那双眼睛,刚刚还是一汪清泉,现在却升腾起一簇火焰来。那火焰只有短短几寸的距离,何飞的脸颊上几乎已经感觉到了灼热。
“你别反悔……”他说。
“我不反悔。你别半途而废……”何飞说。
“绝不会了!”他说着时,何飞已经被他翻身推倒在一边。
他居然找回了力气,何飞甚至要怀疑他此前的状态都是装出来的了。
他在解何飞的衬衣扣子,他的动作稍稍有些焦躁,他不停地粗声呼出阵阵酒气。
他在卸何飞的裤子,何飞稍稍抬起屁股,他确信这个无意识的动作纯粹出于本能。何飞的心里已经开始昂扬了,何飞知道就算自己的身体仍旧未能蠢动,项磊迟早也会唤醒它。与其说何飞相信自己,不如说,他更相信项磊。
项磊侧过身子,关了床头灯。
只剩下CD电源若有若无的蓝色光晕,只看得见彼此的轮廓。
他缓缓地爬过来。他说:“何飞……我是项磊。”
“我知道……任你摆布呢!你好好教,记得善始善终……”
他的嘴唇贴了上来,何飞闭上眼睛去迎接了。湿湿的舌尖调皮地闯进来,何飞稍作迟疑也给了回应,然后他的吻一路向下,所经之地,细致入微。
第一次。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方式亲吻。
来到了一个未知的国度。听到的,看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感知到的,无一不新无一不鲜,无一不挑逗,无一不刺激。心潮澎湃,身体,不由也跟着澎湃起来。
何飞的成就感来了。何飞甚至想喊出来。
他捧起项磊的脸,语无伦次地说:“你真棒!磊子!你真的很棒!我他妈的从来没有试过这样!你太棒了!”
然后何飞听到项磊呓语般的声音说:“你想不想、想不想……”
“什么?”
“你想不想……”
何飞马上会意。余下的又何须项磊来教?何飞早已轻车熟路。
他浑身是汗。何飞顾不得这些。何飞在他汗湿的额头、干涸的嘴唇、湿漉漉的脖子里啄来啄去,那些严格意义上来讲根本称不上是亲吻的触碰,恰到好处地宣泄了何飞心里满满地堆积了久久的情愫,——既是久远的沉积,又是五味的掺杂。
圆满了,终于。说的是他,当然,也是自己。
没有人再有机会去伤害他,害他生病,害他绝望。他也没有机会再去自虐,孤单地淋雨,无助地挨打。
他专属何飞了。前所未有地天经地义起来。
那些故事里的人们多半没有未来,那么多遗失的未来,何飞将替他们奔赴。
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能像何飞这样明晰自己的未来,很少。
所以何飞现在正为之骄傲。
“小磊子,我是何飞……”何飞贴在项磊耳边低吟。
“不……你是许梦虎。”他说。
“行吧,你说我谁我就谁了。反正,我是你爷们儿。”
项磊的手攀上何飞微微有些潮湿的背,稍一用力,何飞就整个儿贴在了项磊身上。
王菲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那些晦涩的词句:湿湿的汗水,不只一点点,你眉头是否碰上黄梅天,来吧,滋润我的沧海桑田,你每一脸,是我一年,已好久不见。
还有一句说,一点一滴的沉淀,累积成我皱纹,在你的笑脸。
好像,遥远的未来,顷刻间已经触手可及。
连续几个周末,何飞周六日上午回家,晚饭前都会回到他和项磊租住的地方。
何飞从背包里取出各种各样的零食扔给项磊,项磊说你是不是疯了,女生才喜欢吃这些东西。何飞就笑呵呵地说没错儿,这本就是老妈特意让他带给儿媳妇儿的,临走时特意把原味儿的酸奶换成了草莓味儿的,因为她坚信女生更喜欢水果味儿的酸奶。还有几个带着余热的韭菜盒子,是老妈亲手煎的。
“你都跟你妈说什么了?”项磊哭笑不得。
“没说什么啊!他们总是问我为什么不在家里住了,我就说我处了一个对象,目前正在热恋期,几个小时不见面儿就想得心慌慌,然后我妈就长篇大论了一番,说我不小了该懂得负点责任了之类的,叫我不要害了你……”
“是叫你不要害了你媳妇儿吧?”项磊打断他。
“你不就是我媳妇儿吗?”何飞盘腿坐在他们的拼图地板上,仰起脖子挑起嘴角眯着眼睛对项磊说。
“靠!”项磊只是叫了一声,却好像没找到反驳的余地。
何飞笑了笑说:“过来!”
项磊没动窝。
“听见没?过来!”何飞提高音量。
“干嘛啊?”项磊一边扭捏一边在何飞身边坐下来。
何飞一把揽过项磊的脖子,揪了揪项磊的耳朵,——他总是这样,项磊习惯性地别了一下脑袋。
“晚饭吃什么?不会还是面条吧?”何飞说。
“答对了。不过这次没奖。”
“操!我忍了!”何飞叫道。
项磊点了支烟,倒在地板上,何飞伸手去拿烟盒,空了。
项磊连着抽了两口,把那支烟递给何飞。何飞看了看,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看着项磊说:“你喂我试试。”
于是项磊抽了一口烟,然后坐起来,扳过何飞的脑袋亲过去。何飞抽完这口烟,想了想,从项磊手里把烟拿过来,抽了一大口,然后鼓着嘴巴“嗯嗯”地发出声音,点头示意项磊去接,项磊便又亲过来。何飞并没有像项磊那样缓缓地吐出嘴巴里的烟,所以项磊被呛出了眼泪,一只手按在胸口咳了半天。项磊一边咳一边说:“我早该知道你丫没安什么好心!”何飞只顾笑得满地打滚儿。
何飞想要学着主动去亲吻自己喜欢的人,并能从中找到乐趣,不知道这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