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已经收拾停当,项磊侧身躺在床上,脑袋下面垫着两个叠放在一起的枕头,从何飞推开卧室的门之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停在何飞的脸上,一刻也没有离开。
何飞关了卧室的顶灯,打开光线昏黄的床头灯,脱下外套随手一扔,便对着项磊躺了下来。何飞的心情忽然又随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变得稍稍有些迷离起来,CD唱机的电源发出蓝色的光,音箱里飘来王菲暗夜精灵般的声音,何飞一边盯着项磊,一边伸出手搭在他的身上,项磊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坐起身子下了床去了洗手间。
一分钟后洗手间里传来一阵响动,何飞迅速跳下床赶了过去,发现项磊瘫坐在地上,痛苦得一脸扭曲,一只手拽着丨内丨裤腰带,另一只手费力地揉着后背,裤子还没有提上,裤腿上湿了一片。那情形其实很好笑,可是何飞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慌忙蹲下去扶着项磊的肩膀问:“完事儿了吗?”项磊点点头,然后何飞拉过项磊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将他拖出了卫生间。
他还真沉。
项磊踉跄的脚步踩散了卧室里的拼图地板,何飞也没去理会。何飞把项磊放到床边,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去拽他的裤子,项磊死死抓住腰带,何飞哭笑不得。何飞笑了一会儿说:“放心!给你留着丨内丨裤!裤子都给你尿湿了,你还打算在被窝里暖干啊?快脱了,乖一点。”然后项磊就松了手,嘴里嘟哝着“这回真丢死人了”。
何飞回说:“在我面前你用得着怕丢人么?”
何飞的声音很低,项磊大概快不省人事了,所以何飞觉得自己这是在自言自语。
没有项磊的配合,何飞颇费了些力气才拽掉了项磊的牛仔裤。何飞刚要抬着项磊的腿放到床上的时候,项磊忽然坐起身来,一把搂住了何飞的脖子,当时何飞正半弯着腰,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项磊的哭声。
他一边哭一边说:“你不会有一天突然就离开我了吧?”
何飞怔了一下,拍了拍项磊的背,说:“瞎想什么呢?”
“你会吗?”项磊带着哭腔继续追问。
“不会,不会的。放心好了。不准哭!”
“可我想哭。”项磊说。
“想也不准哭。再哭我急了。”
何飞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心里酸楚楚地难受极了,他觉得项磊再这样哭下去,自己没准儿也会给他惹得掉下几滴眼泪来。眼泪太煞风景,何飞不想招惹这东西。
何飞想直起腰身把项磊好好安置在床上,可是他就这样搂着自己的脖子,何飞稍稍一动他就会越发搂得紧一些。过了好一会儿,项磊渐渐止住了哭声,何飞的姿势保持得累了,又挣不开项磊,索性和项磊一起倒在床上,一半在床下,一半在床上,整个身体都不得不压在项磊身上,何飞觉得他会呼吸困难,真不知道他怎么承受得住。
何飞说:“乖了,躺好行吗?”
于是项磊这才松开何飞,何飞这才得以正视项磊的脸,他看到项磊满脸都是泪痕,情不自禁伸手去擦了一下,不擦还好,这一擦,他的眼泪又来了,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外涌,根本擦拭不及。何飞有点想不通,同样身为男人,为什么他的眼泪会这么多。
“说了不准哭了!再哭我真急了。”何飞专注地看着项磊湿漉漉的脸,严肃地说,同时仍旧忙着在项磊脸上抹个不停。
项磊咬住嘴唇点了点头。何飞这才得了闲暇,拖着项磊在床上躺好了,然后面对项磊侧身躺下,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身体。
王菲在唱:呼吸是你的脸,你曲线在蔓延,不断演变,那海岸线,长出了,最哀艳的水仙。
项磊伸出手。项磊伸出的手,从何飞的额头滑过,然后停在何飞的脸颊。
王菲继续在唱:攀过你的脸,想不到,那么蜿蜒,在你左边的容颜,我搁浅,我却要,继续冒险。
何飞第一次在项磊的脸上凝视。何飞第一次用专注的目光盯着一个男生的脸看了又看。他的睫毛上有一粒芝麻大的水滴,何飞伸出手,小心地揩去。这时候,他才眨了眼。
何飞觉得这首歌蛮动听的,下床调了单曲循环,正要上床时忽然又走到书桌前打开抽屉,翻出了送给项磊的那个剃须刀。何飞把项磊的身体扳成仰面平躺,自己跪在床上,俯下身子,诡秘地朝项磊笑了一下。然后何飞开始帮项磊刮胡子,他的眼睛几乎贴在了项磊的下巴上,仔细地在那片田地里忙碌地收割起来。
何飞看到项磊的喉结和下巴动了一下,抬起目光看看,他的眼睛里已经再次蓄满了泪水。何飞歪着脑袋皱了眉头又瞪起眼睛,伸出手指着项磊的鼻子,项磊空咽了一下,撇着嘴巴无声地张开了笑脸,何飞这才作罢。
何飞在项磊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满意地说:“嗯。没有胡子挺好看的,以后记得别留小胡子了,难看!”
项磊这次真的笑了,他说:“不。要留着,哪天你看不下去了自然会帮我,省得我亲自动手了。”
“靠!”何飞翻身骑到项磊身上,“好事儿没有第二次。”
“那就难看着吧,反正不照镜子我自己就看不见。”项磊说。
“你丫欠收拾是吧?”何飞虚张声势卡住项磊的脖子。
“嗯。”
靠,他这么回应,何飞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去收拾他了,想了想就在他侧身挠了一把试探了下,项磊的反应很大,何飞狡黠地笑笑,将他死死压在身下,开始在他身上乱抓一气,直到项磊蜷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
闹腾了一会儿,安生地躺下来,听着王菲唱出来的那些不知所云:最好,没有人明白我说什么,只有你听懂我想什么。你,一脸沉默。什么?我没说什么……
何飞问项磊:“你为什么这么爱哭?”
项磊说:“不知道。喝醉了才这样。”
何飞揪了揪项磊的耳朵,然后忽然定睛看着项磊,一脸认真地说:“项磊,今天你教教我怎么那个吧?”
“哪个?”
“就是那个……”
“那个是哪个?”
“你说呢?”
“不知道。”
“操!故意的是吧?”
“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项磊没忍住,笑了。
何飞把嘴唇凑到项磊的耳根儿,轻声耳语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