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磊回到宿舍的时候,何飞正在刘冲的电脑上玩游戏。这台电脑的系统常常发生软件冲突,三个磁盘分区到处都被安装了乱七八糟的应用程序,刘冲常常叫嚷电脑买回来之后就沦为暖瓶衣架洗衣粉之类的公共物品了,他压根儿就没什么机会动。
何飞不用回头,就已经感觉到项磊的诧异了。何飞听到了项磊操作手机键盘的声音,然后他出声了:喂!你……
“嗯,我动你的手机了。短信声音吵得人心烦。”何飞一边整理游戏装备一边说。
“你偷看我短信!”项磊的声音有点急。
“用得着偷看么?我拿出来就看了。”何飞不以为然。
项磊没再回话,将铺上的书包拿下来的过程,似乎动静不小。
“嗳,你等等!”何飞退出游戏,准备关电脑。大概一时间内存不够使,电脑屏幕半天没有反应,何飞听到项磊关门的声音,索性直接拔了电源。
何飞跟上项磊,项磊不耐烦地问了句干什么,何飞觉得自己挺没脸没皮的,他说没事儿去你那儿坐会儿。然后两个人一路上基本没什么话,到了住处,项磊打开门以后就把何飞晾在一边开始洗衣服,何飞躺在床沿上看电视,不大会儿就睡着了。
何飞被项磊推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何飞问:几点了。
项磊说:七点多。
何飞又问:你是不是出门了?
项磊便说:是。
何飞接着问:你出去干什么了?
项磊看了何飞一眼,然后说:买菜。
何飞嘟哝了一句:我还以为今儿洗澡又是要出去见网友。
项磊没说话,转身在电视机前的小餐桌边坐下,何飞这时才发现,项磊已经做好了晚饭,两套餐具和两碗米饭也准备好了,他一句话没再说,也不等何飞,直接开吃了。
何飞简单洗漱了一下,在项磊身边坐下,看着一桌的饭菜,忽然就感觉到饿了。这一刻,何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既平静又温暖,虽然波澜不惊却又深邃动人。
可是当何飞尝到第一口菜,这感觉就不翼而飞了,何飞甚至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项磊的厨艺真是不敢恭维,面前那份烧茄子搭配着青椒和西红柿,徒有一副色相罢了,他居然放了姜片,而且是碎姜片。
“难为你了。”项磊看到何飞复杂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说。
何飞本来正在犹豫着是要吞咽下去还是吐出来,项磊这么一说,他嚼也没嚼就咽到了肚子里。
本来是寄希望于另一盘土豆丝的,可它吃起来像极了萝卜丝,嚼在嘴里嘎嘣脆,味道甜中带酸,估计项磊是打算把它做成糖醋土豆。
“怎么这土豆和我妈炒出来根本就是两种味道?为什么这么脆?”何飞不禁问道,“你丫买的土豆是人工仿造的吧?”
项磊差点喷饭,他可能第一次听说土豆也有仿制品。
“那好办啊!切完土豆不过水就是了。”项磊说。
还有一碗汤,从咖啡色的汤面根本看不出是拿什么煲出来的,估计原料都沉了底,何飞盛了一碗,才发现汤底是炒鸡蛋和绿豆芽。何飞虽然不会做饭,却也能判断出这碗汤的制作程序了。先炒鸡蛋,盛出,再炒绿豆芽,然后把炒好的鸡蛋放进去继续翻炒,时候差不多了就添上水,放上汤料,水开了,出锅。
味道总算对了何飞的胃口,于是何飞不停地喝汤。
这时候项磊说了句等等,然后放下碗筷儿去了厨房,几分钟后,他端来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再怎么说,这道菜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搞砸。何飞的胃口总算得救。
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项磊不时会接到手机短信,尽管他设置成了震动模式,何飞还是觉得每一次震动都会让人神经敏感。项磊几次看着何飞欲言又止,何飞有意装作没看见,不时对着电视节目发出感叹。
“九点半了。”项磊终于忍不住说。
“怎么呢?”何飞盯住项磊。
“你还不回家?”项磊试了几下,最终说道。
“耽误你的约会了?”何飞扬起嘴角问道。
“我没什么约会。”
“那正好,我今儿晚上不想走了。”何飞说。
“随便你吧。”
这时候,何飞一分为二,一个何飞着实为项磊的表现气愤不已,另一个何飞却又无法自控地难过起来。一个何飞相信项磊不会有什么约会,另一个何飞却担心自己一旦走掉就会有另一个人鬼鬼祟祟地钻进这个房间里来。
何飞选了一张DVD碟片,项磊看到一半就轻轻打起了酣。何飞坚持看完碟片,关掉房间里的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让他根本没有抗拒的余地,他只甩掉了两只鞋,就迫不及待地摸索到项磊的身体,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项磊当时就醒了,他伸出手本能地推着何飞的身体,问何飞你干什么。
何飞听到项磊的问话就泄气了,——也许本就无能。那种神奇的力量瞬间被抽离了,何飞弓起身子,把脑袋放在项磊的胸膛,两只手还撑在项磊的双肩上。何飞想,如果在灯光下,这姿势一定滑稽之至。
“项磊,你告诉我,是不是干几次以后就会习惯了?”何飞在项磊的胸口含混不清地说出了这句话。
良久,项磊才回答说:“许梦虎,你有病吧?”
项磊很久没有叫他“许梦虎”了,这样的夜晚他叫出了这个名字,似乎带来了别样的感觉。好像,“何飞”只是项磊身边一个再普通不过了的室友罢了,而“许梦虎”却是项磊生命中举足轻重的一个人。
“你找他们,我受不了。现在,比以前你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更受不了。”何飞喃喃地说,“我想试试,也许我也有同性恋的潜质。”
“只有在关了灯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是许梦虎。开了灯,你就是何飞了。你别这样了,不然我感觉自己像个罪人一样。我跟他……陶铸闻,也没怎么……”
“现在是没怎么?明天呢?后天呢?明年呢?”何飞忽然抬起头,提高了音量。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这样?”
“怎样?”
“你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哥们儿兄弟?”
“你见我对谁还这样了?”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翻身躺在项磊身边,安静下来。
“要不,我们试试吧。随便你怎么着,看我行不行。”何飞说。
项磊哼笑一声。良久才又说:“算了吧。咱俩都认了得了。”
“都认了?认什么?”
“该怎样怎样,就这么着吧,别整那些蔡明亮的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儿了。”
“那你呢?”
“你不是看过我发给陶铸闻的短信了吗?你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吗?”
何飞想,他一定担心结果,才不敢接受尝试。他担心结果,一定是因为他现在还舍不得放弃这种关系,尽管这种关系同样也不是他最想要的。
“项磊——”何飞等着项磊答应。
“嗯?”
“我想我他妈的真喜欢上你了。”
项磊一动不动,也没有继续回应。何飞转过身体,把一只胳膊伸在项磊脖子下面,另一个胳膊放在项磊腰际。
何飞自出生以来从没有过需要内心踏实的时刻。
可就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心里踏实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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