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盘子光了,项磊去厨房打算再加一个菜,酒瓶子光了,石卓跑下楼去买酒,杨琳也跟了去,烟盒也光了,何飞下楼去买烟。何飞路过厨房的时候看到项磊一边手生地切菜一边自顾自地低头笑个不停。何飞想,丫的这会儿一定感觉倍儿幸福,这么一想,何飞也心生一股暖流来,下楼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
何飞回来的时候看见陈韬光暧昧地站在项磊身后,项磊左右忙活,那丫便跟着项磊左右挪动,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项磊一边忙活一边仔细地听他讲话,不时应和地笑笑。
这丫也是?
何飞只看了一眼那情景,就不想再看下去了,他独自走进房间,内心充斥了莫名的烦躁。此前,何飞只是觉得自己和陈韬光这人无所共鸣罢了,从这一刻开始,何飞厌恶起这个人来了。无论项磊把这人当做兄弟还是别的什么,何飞都觉得不爽。
项磊看到石卓拿了两瓶二锅头上来,不禁吓了一跳,杨琳紧随其后,对项磊说:别管他,这丫疯了!附近买不到,丫愣是跑到了学校对面。
何飞并不是惯于酒场争锋的那种人,但一时很想恶整那陈韬光,于是接过石卓手里的酒,拍着陈韬光的肩膀说:兄弟,咱哥俩儿正经八百地走它几个吧!陈韬光倒是很干脆地应承了下来,不过大概真是醉了,神智不够清醒,所以给何飞捡了不少便宜,愣是把丫灌得眼睛都睁不利索了。此时的何飞,其实差不多也醉了七八层。
石卓还是老样子,喝了不少酒还能保持清醒,他看到陈韬光的醉态,当即决定到此为止。何飞正在兴头上,不依不饶,项磊递来了一个眼神,何飞便没再坚持下去。
“看样子是回不去了,项磊,要不然让痞子在你这儿对付一晚上吧。”石卓说。
何飞当即着意去查看了项磊的表情,何飞发现项磊的脸上露出了旁人不易察觉的为难,何飞满意极了,他知道项磊一定说不出拒绝的话,于是抢在项磊回应之前说:“等会儿我和项磊一起去送他,拖也能把丫的拖回学校去。”
“得了吧兄弟!我看你也差不多了,就别瞎折腾了。我看你们三个人也能凑合一晚上,你看项磊这床够大了!”石卓笑着说。
何飞看到杨琳轻轻推了石卓一把,石卓扭头看了看杨琳,好像正要问什么。
“我没事儿。项磊,一会儿我们去送痞子陈。”何飞说。
“成。”项磊应着话,对何飞笑了笑。
他们真的是将陈韬光拖回学校的。前半段路上,陈韬光嘴里不停地嘟哝着别人听不清楚的话,脚上还知道不时地迈出几步,后半段路上竟然着了,几乎打起了酣,两只脚软塌塌地蹭着地面,不架着一定会堆在马路上,不拖着一定不动窝。
何飞和项磊也不敢歇脚,怕停下后就再也拖不起他来了。终于将此人拖到宿舍床铺上时,何飞和项磊的内衣几乎全都湿透了,一出宿舍楼,浑身冰凉。
“那什么……我回去啦。”何飞对项磊说。
“回家?”项磊看到何飞有点摇晃的身体,有点惊讶又似乎在其意料之中似地问。
“你说呢?”
“都这么晚了……你醉成这样……又累了一身汗……”
“那你说我去哪?”何飞双眼迷离,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你去宿舍不就得了,这样回去明天肯定生病!”
“你丫……我操!”何飞转头望向别处。
也许是就着不浅的醉意吧,这一晚,何飞不想介意项磊的那张床了,何飞觉得比起那些龌龊的过往场景,那里,项磊孤单和无助的场景似乎应该更多。也为了庆祝因为自己在场而有效避免了陈韬光和项磊睡觉事件的发生,何飞打算尝试着去了断今后所有类似的可能,最起码,同床共枕的尝试应该并不需要更多的准备。
可是,项磊显然开始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了,哪怕只是保护自己不会再次被尴尬。
“哦对了。”丫的忽然又说,“宿舍里不能洗澡……学校浴室也关门了……”
何飞静等后文。
“要不……你去……荷清池吧。”
荷清池,学校东门斜街上的一家个体私营小浴室,5块钱洗一次澡,通宵营业,追加10块钱可以过夜,晚上睡在休息大厅里,会有人走过来低声向你推销廉价小姐。
何飞讽刺地笑了一声,转身迈开了步子。
“你去哪?”身后是急急的喊声。
理你丫的我是孙子!何飞想。
他跟了上来,脚步声由慢及快,临近何飞的时候变成了几步零星的跑动。
他好像犹豫了两秒钟,然后抓住了何飞的胳膊。
“干嘛?”何飞扭过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抓起的胳膊,又抬起双眼盯住项磊的眼睛,就这么怒吼了一声。
项磊仍然抓着何飞的胳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脸上扭曲的表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嘴巴张了几张,到底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你干嘛?”何飞再次吼了一声,声音却明显低了许多。
双方对视,愣了几秒,项磊居然扑地一声笑了出来。
“你丫有病吧!”何飞并不笑,但脸上的怒气已经不翼而飞。
“差不多好了。”他说,“如果阁下不嫌弃,可到寒舍歇息。”
这时候何飞轻轻晃了一下脑袋,也跟着笑了出来。
何飞知道,这可不是因为项磊难得的一次幽默。
北京的夜空难得出现繁星,因为没有月光的打扰,它们显得比在月夜里更精神了些。
他们一左一右间隔一米的距离,正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等等,这是何飞的想法还是项磊的想法?总之,虽然一路无话,但是这二人正不由地各自窃喜着,好像对方都被自己蒙在了鼓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