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没事了……”邵一鸣一边柔情说着,一边却蛮横地前进。
“你……你停下!”项磊开始流汗。
“项磊……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邵一鸣自顾自地说。
项磊被邵一鸣卡着身体,稍有动作,便会加剧那份疼痛。项磊感觉到脑袋下的枕头已经湿了,脖子里,脊背上,汗水不停地往外渗。
“邵一鸣,你他妈的给我停下!”项磊开始咆哮,同时奋力将右脚别过邵一鸣的胳膊,终于触到对方的胸膛时,项磊毫不客气地狠狠发了力。
邵一鸣扯着毯子仰面倒下床去,脑袋磕在窗户边的茶几上,两个茶杯叮叮咣咣散落在地上,茶几边的椅子也随之一声聒噪。
邵一鸣很久没有站起身,项磊心里有点心疼,却不想说些什么,更没有伸手去拉他一把,而是兀自去了卫生间。
有血。不知道为什么,项磊一时间感觉到那血一定很脏。
项磊回到卧室就开始穿衣服,邵一鸣已经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项磊收拾自己。当项磊穿好衣服往门口走去的时候,邵一鸣大步追过来,拉住了项磊的手。项磊觉得厌恶,一把甩开了,还没有挪开步子,邵一鸣已经从身后将他实实抱住。
“对不起!”邵一鸣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在项磊耳边低声说。
“我们这样实在龌龊。”项磊没有继续挣开,而是闭上眼睛说。
“跟他说好吗?这样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项磊扳开交缠在胸前的胳膊,转身正对邵一鸣,一字一顿地说:“就算说了,我们也,不——可——能。”
“为什么?”
项磊没有回答邵一鸣为什么,转身离开了那个旅馆。不知道,一个人被留在那里,他会是怎样的心情?项磊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邵一鸣问的那个为什么,为了魏桐的友情?为了自己的心安理得?还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喜欢他吗?喜欢。爱他吗?不知道。
项磊宁愿相信,邵一鸣可以诱惑到自己的,只是那么一份肤浅得连颜色都单调在一个色系中的欲望罢了。充其量不过是被一对清澈的目光所吸引,纵然当真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也未必能够成就项磊所需要的那种爱情。
项磊回到学校以后,在网吧守了整整一天,到了必须马上要去赶车的时间时,许梦虎终于上线了。项磊问他:最后一次和你确认一下,我们到底可以见面吗?项磊在等待许梦虎回复的时候想,如果可以,自己一定用不着去赶车了。
良久以后,项磊才看到回答:你不是还在寻找吗?算了,我想我不是同性恋。
“好吧,再见!”项磊不假思索敲下了这句话,结账下机。
原来身上任何一处疼痛都比不上胸膛里的那一处。
项磊回到宿舍拿背包的时候,刘冲告诉他,这一天有几十个电话找你!
邵一鸣,不管有多辛苦,你还是……忘了我吧……
56.
母亲告诉项磊,从7月1号开始,家里每天都会接到问项磊有没有回来的电话,这时候项磊稍稍有些局促,随即才想到,那不可能是邵一鸣,也不可能是许梦虎。
母亲拿来电话本说,有人留了号码。
是一个手机号码,项磊打过去,对方刚接起电话就问:“什么时候回来的?”项磊听见的是裴勇的声音。
裴勇已经开始在刑警队上班了,不过属于临时编制,工资也就四五百块,还要随时面临被裁减掉的威胁。项磊回家的第二天,裴勇就和他的同事开着警车到项磊家把项磊接到了县城,邻居们还以为项磊出了什么事,纷纷来围观,裴勇和同事使了使眼色,将计就计,一人钳住项磊一只胳膊,把项磊押上了警车。项磊的母亲站在门口笑,邻居们则面面相觑。
照例是找了一个小馆子斗酒聊天,其间,裴勇接了一个电话,听上去像是女朋友打来的吧,项磊本来心无涟漪,可是裴勇却时不时地察看着项磊的表情,最后裴勇说:“你别来了!”随即挂了电话,同时又朝项磊看了一眼。
项磊忽然发现有很多的事情大不一样了,比如说以前在县城里玩,从来不用担心时间问题,学校里有宿舍,裴勇家里也几乎住惯了,可是现在项磊就得考虑天黑前回家的问题。再比如以前坐在一起,裴勇从来不会答应让项磊一同抽烟喝酒,可是现在裴勇会主动给项磊倒酒,还会拿支香烟给项磊抽。
项磊还发现自己不如从前那般矫情了,面对这些改变,基本平静。
七点多的时候,酒桌上的几个家伙似乎还未尽兴,项磊忍不住对裴勇说自己要回家了,裴勇说了一句“今天你不走”之后,继续和一个哥们儿斗酒。项磊一边说“我还是回家吧”,一边起身,只见裴勇什么也不再说,只是皱着眉头斜着眼睛盯着项磊看了一会儿,项磊便再次乖乖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晚上住哪里啊?”项磊忍不住又问裴勇。
“你就别操心了,有地方给你住就是了。”裴勇说。
散场后裴勇打了个电话说晚上不回了,然后把手机递给项磊,让项磊往家里打个电话。随后一行人开车去了一家恋歌房,项磊提醒开车的哥们儿闯了红灯时,一车人都哄笑起来,项磊这才记得,自己是坐在警车里的。
仍旧要喝酒,项磊看裴勇差不多要醉了,便主动去替酒。项磊不会划拳,只好和他们猜大小。项磊大概在这方面也是有天分的,几乎没怎么输。裴勇半躺在项磊身边,双眼迷离地望着项磊,脸上挂着些许骄傲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裴勇不停地深呼吸吐着酒气,带项磊去了一家宾馆。没去柜台,而是直接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原来,裴勇早做好了计划。
从走进房间的门之后,项磊就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内心乱成一片。
而裴勇一进门就扑到床上,喘着粗气,很快就起了鼾声。项磊看了会电视,心里终于平静下来,习惯性地走到裴勇身边,脱了他的鞋子,正要给他翻身脱衣服的时候,裴勇醒了。
“我怎么睡着了,几点了?”裴勇坐起来问项磊。
项磊看看电话机上的时间说:“一点。”
裴勇开始穿回自己的鞋子,“饿了,我出去吃点东西。”
“你都醉成这样了,我出去买吧。”项磊说着就要起身走出去。
裴勇的鞋子还没有穿好,就站起来挡在了项磊身前,然后把项磊推到床边坐下。“你老实待着,要睡就先睡,我自己去自己回来。”
直到一个穿着超短牛仔热裤、浓妆艳抹的女人敲门进来,项磊才知道裴勇什么意思。
项磊只顾自嘲来时的手足无措了,那个女人一句话没说就贴上来去解项磊皮带的时候,项磊竟然也没有伸手去阻止。女人轻轻把项磊推倒在床上,开始卸项磊的裤子。
“谁让你来的?”项磊忽然抓住裤腰,明知故问。
那女人停下手,笑了一下,“难道我走错房间了?”
“你走吧!”项磊别过脸去。
“你不是开玩笑吧,小兄弟?”女人歪着脑袋,凑近项磊。
项磊看到她的嘴唇上满是口红,心里想着这样的嘴唇怎么拿来亲吻。项磊下了床,看到裴勇的烟放在床头桌上,拿出一支来点着,再也不去理会那个被冷落着的女人,自顾自地抽起烟来。
一个人的用心良苦,可能是另一个人的荒唐可笑。——这句话正反去说似乎都通。
项磊走出房间,走出宾馆,一眼便看到裴勇在百步以外的冷清街道边痛苦地呕吐不止,项磊觉得自己应该上前捶捶他的脊背,可就是无法迈开脚步。七月的子夜难得吹来一阵清凉的风,项磊随即发现自己流了眼泪。
裴勇吐了一会儿,拿手背抹了抹嘴巴,然后看似厌恶地甩了甩手,动作太大,重心一偏,干脆席地而坐,两只手向后撑着,脑袋无力地垂到一边。
项磊确定自己流完了眼泪,这才走了过去。裴勇听到脚步声和对面有人蹲下的声音,原本闭上的双眼迷迷糊糊地睁开,看到是项磊,一脸绝望很快就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项磊伸手把裴勇的身子扶正,抓过裴勇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刚要起身,裴勇便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滚!”裴勇吼道。
于是项磊再次像个女人一样流出了眼泪,一边流泪,一边仍旧去拉裴勇的胳膊,裴勇再次抽回,项磊又去拉,如此反复起来,一个更比一个执拗。只是,除了脸上失望依旧,裴勇再也没有去吼项磊。
最后,裴勇大概没有力气了,被项磊抓去的胳膊没能再抽回来。他毕竟醉大了。
项磊搀起裴勇之后,裴勇几乎完全倒在了项磊身上。项磊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醉酒的那个黄昏,可恨的时光从来不会在乎你的幻梦,好像只是一个背转身,所有的人都一样,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