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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场小组赛结束,我们郁闷得集体罢食,项磊幸灾乐祸。项磊说这是一厢情愿去希望的人自食其果。国足出线的时候项磊就曾经预言接下去无以突破了,所以他一场比赛都没看。这种情况下,我们不约而同把愤怒的情绪发泄到了项磊身上,有人说:“项磊,你丫根本就不关心这些,而是全身心投入在勾搭男人的个人事业中,又何以体会我们此刻的痛苦?”所有在场的人都相继随之附和。

如果不是项磊最近总是接到一个男孩的超长电话,兄弟们大概也想不到再出项磊的洋相了。这个学期,除了项磊唯一一次夜不归宿为我们带来一次话题之外,其他时间几乎让我们忘了他的“特殊嗜好”。

项磊看到那个叫“他不会回来了”的网友最后一封站内信时,距离回复他一个“能”字已有半个月的时间了。对方索要项磊的联系电话,项磊稍作思考,便留给了他。

每天一通将近3个小时的电话吧,项磊每次放下电话都说自己耳朵疼。

对方说他叫李增,邻居县城的老乡,大项磊1岁,却已经工作三年,有趣的是他说他是专科临床医学毕业的,现在却是他们县城派出所里的一名小刑警。项磊觉得这些个人信息拼凑起来大概值得斟酌,却也愿意每天接到那人的电话。

项磊上网的频率越来越小,因为他怕遇见邵一鸣,然后继续纠结个没完,也怕遇见许梦虎,他每次都给足项磊一厢情愿去希望的空间,却似乎是在等着项磊终于有一天去自食其果。

李增说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网上找什么朋友,因为他似乎冥冥中一直在等着另一个他回到自己身边,尽管他几乎认定,那个人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他每天都用那颗一思念就锥痛的心去思念那个远走他方的人,可思念根本无济于事。当然李增的原话大概没有这么诗意,这是项磊对魏桐的转述。

李增误打误撞到项磊担任管理的那个论坛,又误打误撞到许梦虎负责的那个版块,无意中看到了项磊的小说,他说他从那个小说里读到了自己,这才忍不住联系了项磊,然后每天在电话里倾诉自己的煎熬。

项磊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聆听者。尽管在项磊看来,听过许梦虎《心酸的浪漫》之后,李增的故事多少显得有些老套。

李增在一所中专学校读书的时候,宿舍里住了12个兄弟。学校的小帮派常常来要钱,而且动不动就欺负人,李增和宿舍里的兄弟们有一天实在忍无可忍,每人都割破手指在一个饭盒里滴上几滴血,再灌满自来水,用刷牙杯子分着喝了,然后在宿舍狭窄的过道里跪作两排,每人说了一句“天地为鉴”之类的话,结拜成了兄弟,打算联合起来反抗那些小帮派的压迫。按年龄,李增被推选为大哥。

既然成了兄弟,又有翻身的渴望,李增他们显然比小帮派内部齐心多了,所以反抗很顺利,这其间自然免不了一些殴斗,没有悬念的是,李增的兄弟们从没有吃过亏。

半大孩子们混在一起,又充满了在压迫中成功翻身的成就感,难免张扬起来,俨然也成了校园里一支新兴帮派,不过,李增注解说,他们从来不欺负人,也从不无理嚣张,只是偶尔可能会恶作剧地捉弄一下大家一致看不惯的人罢了。比如有个兄弟厌倦了这种深受香港古惑仔电影影响的边缘生活,几乎和所有的兄弟都发生过不愉快,后来还隐晦地对结拜一事表示了后悔。兄弟们倒也不和他正面计较了,暗地里,用他的洗脸香皂洗脚,用他的毛巾擦脚,卸掉他床板上的一块木板,等等,甚至往他的刷牙杯子里撒尿再倒掉。那孩子后来终于知道自己不被所有人待见,哭着搬走了。兄弟们有时候觉得挺可惜,甚至有些难过,但是谁也没有再和他交往了。

李增说起这个兄弟,本来是为了给项磊提供些过往的笑料,讲到最后,语气里却充满了神伤。

11个兄弟感情一直很好,特别亲密,甚至包括身体上的亲密。11个兄弟中有三对都曾经亲密到发生了那些事,而且不止一次,但谁也没有胡乱联想。老四跟我们说:昨天我干老六的屁股了,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老六便说:你个鸟人太会耍赖了,说好的互相试,自己爽完就不认账了!你他妈的等着,哪天我一定补过来。

我是有女友的,但是最小的兄弟小广暗示我做那种事的时候,我也没有拒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想不到小广会认真,忘了从何时起,他开始和我女友闹别扭,在我们看来兄弟为大,所以我从来不会因为他气哭我女友而动火,可是他找碴和我闹别扭,我就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有几次,我忍不住动手打了他,最后也都过去了。

小广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并不是觉得恐惧,或是恶心,而是担心,担心他因为我走错了路。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我的兄弟,而我的兄弟也要无条件接受我的保护。

说起来可能谁都不相信,为了让小广尝到男女之欢,我曾经怂恿小广和我的女友发生了关系。当时我睡在中间,侧身抱着女友,小广从身后贴过来,不停地低声喊着“哥”,我转过身和他吻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于是我又转身在女友身上做足了前戏,翻过小广躺到一边,几乎是手把手教会了他如何去用一个女孩儿……

第二天,女友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知道她一直既爱我又怕我,却很难想象她当时内心的挣扎。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有多么荒唐,现在去想,也不知道这荒唐是源自当时的幼稚,还是天生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女友认为在我眼中她根本无足轻重,我却怎样也无法让她相信我是在乎她的。她选择了离开我,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余地。

更让我大为光火的是,小广还是觉得他爱我,而且根本爱不了女人。我逼着他收回这句话,他倔强地说自己做不到,于是我又打了他,无论我用什么方式打他,打得如何狠,再问他做不做得到时,他仍旧一脸倔强地清清楚楚告诉我,他做不到。

那天我大概疯了,前所未有地下着重手,几乎忘记他是我的兄弟了,如果我累了,就停下来抽一支烟,问他:现在呢,做到做不到?我看到蜷在地板上的小广费劲儿地扭过脑袋看我,也许是天大的痛苦在那张惨白的脸上扭曲着,嗓子几乎喊不出话来,但是那越发倔强的目光告诉我,他仍旧在说:做——不——到!

我想我真的疯了。我好像狰狞地笑了一下,缓缓蹲下去,把烟头捻在他袒露的胸口上,然后操起身边的折叠椅子,朝脚下那个抽搐的身体抡过去,一下,两下,……

我想我的胸膛里并没有任何施暴的快感,可手上的动作却似乎成了习惯,就是停不下来了。

如果不是几个兄弟正好过来,把我摁到在地,我想那天小广大概会被我打死。

小广的肋骨断了两根,同时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月。

我当然不会一直疯下去,事实上,当我的兄弟七手八脚把小广抬上急救车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意识了,前所未有地怕个不停,倒不是怕背负什么责任,而是怕明天会有个身穿白袍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对我宣布小广不治。

我几乎退了学,每天都去医院看他,我之所以不是一直守在他的病床前是因为每当看见我,小广就会紧闭双眼,眼泪却突破防线哗哗地往外流,同时还挣扎着去拔自己胳膊上的针头。而小广的母亲如果在,也会哭着骂着赶我走。

小广出院后割了一次手腕,所幸早早被母亲发现了,于是又住进了医院。

再出院后,他跪在地上向眼泪婆娑的母亲保证,绝对不会再有轻生之念。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找我们道别,说要去深圳打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心如刀绞,我向他认错儿,求他别去,他说他并不怨我,可是绝对不会再听我的。

我他妈的都哭了,兄弟十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可小广始终不说二话。于是我打算和他一起去深圳,可是当天晚上就有人告诉我,他已经偷偷离开了家乡……

没有人再获得过关于小广的任何消息,任何人去问他的父母,都问不出任何结果。

54.

真的有那么多直男因为兄弟之上的深情而游离在同性爱边缘吗?不然,为什么只项磊一个人就先后遇见了许梦虎和李增呢?也许这个世界上并没有100%的直男,那些感觉自己离同性爱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大概只是因为没有尝试过兄弟之上的深情罢了。

项磊常常想,如果自己是小B或者小广,大概不会甘心选择离开。可是,如果自己像小B和小广那样离开,裴勇会像许梦虎和李增这样找一个同性恋者倾诉自己有过的兄弟情吗?假如有一天,小B和小广都回来了,许梦虎和李增大概会很快忘记项磊。项磊不禁羡慕起小B和小广来,项磊觉得自己和裴勇的故事比较之下总显得太平淡无奇了,裴勇的情谊就那么停在兄弟情深的高度,一点不少,却也一点都不会多。

李增问项磊何时回家,项磊一想,原来自己已经度过了大学时光的四分之一。李增问项磊暑假时会不会去见他,项磊想了想,说“会”。

项磊告诉许梦虎:暑假回家,我也许会去见一个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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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果花开[BL]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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