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很乱啊?”项磊担心。
“人才有乱不乱之说,环境没有,喝酒跳舞看帅哥而已。”
项磊想想,觉得魏桐的话不无道理,倒真的想去见识见识了,于是答应下来。
放下电话,刘冲便贴过来,兴奋地问项磊是不是要去同性恋酒吧,项磊点头,刘冲的好奇劲儿又来了,一直央求项磊带他同去,项磊觉得难为情极了,拒绝了一会儿又实在不胜其烦,打了电话问魏桐带室友去合不合适,魏桐说当然没问题。
“我操!”刘冲兴奋地骂了一句。
还有一件事,项磊稍稍一想,就会偷偷地笑出来。
周二下午体育课后回宿舍打升级的时候,项磊对家是周云志,这家伙明明一菜手,却早早占上了位置。打牌过程中,围观的兄弟一直在责怪他总是打出臭牌。
何飞看不顺,站到周云志身后指挥起来。周云志开始不停地征求身后何飞的意见,每抽一次牌,都先问何飞“打这个吗”,何飞点头,周云志就怯怯地摆到桌面上,何飞一说“你丫傻吧”,周云志就转头看看何飞,再看看手中的牌,迟迟跟不上节奏。
三面牌友几乎被这一成不变的情景搞得意兴阑珊了,直到何飞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周云志的衣领,将他搡到一边,风一样地坐到了项磊对面。
项磊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过去,正好发现何飞也朝自己扫了一眼。
都只是一眼,很快,便争先恐后地躲掉了。
发挥不错!落后六级的基础上连胜到最后一局。其间,项磊闷不做声,对面则眉飞色舞,激情洋溢。两个人虽然没有半句交流,但出牌迅速又默契,这让人禁不住想到军训时的队列班,惊人一致的步幅和节奏,流水作业连贯流畅,直教人情不自禁地赞叹。
项磊一再回味了那个眼神,似乎饱含了不安,怕项磊记仇,掉脸起身走人?项磊自然想到,春天是冰雪消融的季节。所以项磊想到那一幕,不禁便会笑出来。
这也算一件吧:项磊认识了一个颇有才华的文友。
此人名字很特别,大概是受武侠小说的影响,网名步惊虹。他用站内信问项磊为什么最近没有看到你发布新的文字,然后,便和项磊你来我往地聊了起来。
步惊虹谈论起李敖和王朔,谈论起世界范围内的恐怖袭击,谈论起新升级的巴以冲突,滔滔不绝的都是充满睿智的独到见解,这见解项磊在电视和报纸上的时事评论里都看不到,却又丝毫不觉得另类。
项磊很快被步惊虹缜密的思维方式所折服,此人看待人和事,总用一种两面的心态去评价,却又绝非儒家倡导的中庸思想那么简单,后者似乎更着重强调立场,而步惊虹更注重思维模式上的双重性,类似于马哲里“全面看问题”的哲学观。领悟这一点并不稀奇,但是更多的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往往都难以矫正偏执的情绪。项磊的网民生涯已经1年了,他深知那些习惯在网络里发表己见的人群中,像步惊虹这样坚持缜密思维的人其实并不多见。
“网上聊得真不过瘾,我们见面畅聊如何?我请你喝酒。”步惊虹忽然说。
这让项磊有点惊诧,项磊聊都很少聊未知性取向的同性网友,更何况见了。但是内心不由地好奇起来,于是故作幽默地回道:大善!
当日傍晚,项磊在主楼机房门口见到的步惊虹,带一副斯文的黑框眼镜,却因为连鬓的胡茬而显得不够想象中儒雅,个头蛮高,块头也不小,装扮显得中庸,不够时尚却也并不土气,使他有一种与之年龄不相当的沉稳气息,这一点,倒应了项磊的想象。
在学校外的小酒馆坐下来,步惊虹先报了真实姓名:石卓。项磊自然回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这人居然叫了一大瓶二锅头,项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兄弟不能喝酒?”石卓看到项磊的表情,笑问道。
“啤的还能沾点儿,这白的……就咱俩……”项磊指着瓶子。
于是那石卓又给项磊叫了两瓶啤酒,自斟自饮喝了大半瓶的二锅头,居然面不改色,话里也感觉不到丝毫醉意,项磊不由得连连称奇。
石卓邀请项磊周末参加BBS聚会,项磊问不是聚过了吗,石卓称这是另外一拨人组织的,也算是BBS里最意气相投的一拨人了,只有共同语言,没有太多是非,正好可以多介绍几个一定谈得来的兄弟给项磊认识。项磊觉得总是把自己沉溺在那个边缘的世界里未免也太肤浅了些,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44.
项磊试探着对许梦虎说:我们还没有交换过照片呢!项磊以为许梦虎会像拒绝见面一样拒绝给项磊看照片,不料许梦虎并没说什么,而是直接发来了照片。
是张半身半侧面照,照片里的许梦虎其实没有一点裴勇的影子,裴勇是稍长于平头的短碎发,双眼皮,方脸,许梦虎的头发看上去却和项磊一周不去理会的胡茬一般长短,单眼皮,圆脸。他穿着件米黄色的衬衫,一个扣子也不屑于扣,胸腹坦荡。
项磊让许梦虎等等,登陆邮箱下载自己的照片,这时许梦虎发来信息说:不用了,我对你的外形又没什么兴趣。
这句话让项磊很失落,彷佛是自作聪明掩耳盗铃却被当场揭穿了一般。
也罢,项磊想,反正自己对自己的形象也不自信。
总之项磊现在越来越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许梦虎的更多信息了,他问许梦虎目前在做些什么,许梦虎说在一个职业技术学院混日子,他问许梦虎多高多重,许梦虎说一米八六、七十七公斤,他问许梦虎喜欢什么,许梦虎说篮球、旅行、音乐。项磊发觉自己在用同志之间的聊天模式和许梦虎聊天,而对方其实浑然不觉,项磊一时觉得好笑。
许梦虎的照片和基本情况对gay具有普遍的杀伤力,项磊自然也不能幸免,项磊觉得自己完了,又不自觉地身陷一次豪赌,项磊发现自己的情感已经没有退路可留了。
“我打篮球的技术很菜。”项磊说。
“没关系,我可以嘲笑你。”
项磊笑了。“你不能教我?”
“不教!要么你就别凑份子,在球场外一边帮我拿衣服一边看多好。”
“会有这么一天吗?”
“你相信就会有。”
项磊这便不敢不相信了。
下午的阳光差不多要褪尽颜色的时候,篮球男孩脱下外套扔过来,奔到篮球场里挥汗如雨,偶尔被人撞个趔趄,看场边的家伙便会不由地搂紧怀里的外套。篮球男孩隆起T恤抹了把脸上的汗水,趁着空当跑向场边,看场边的家伙早已拧开纯净水的盖子,伸手递了出去。
项磊随即为这幻想自嘲起来,是不是gay多多少少都会有这样的小女生心理?不觉间泼了桶冷水给自己:篮球男孩的女朋友来了,客气地要回男朋友的上衣,大大方方地朝着篮球男孩喊起了加油,同时还不时对身边的女伴炫耀不止:看,帅吧?
项磊被自己打败,心生落寞。
“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项磊转移话题问。
“云南和西藏。”
“最想和兄弟一起去,还是和女朋友?”
“你知道的,当然是兄弟。”
项磊的嘴角微微上扬,脑海里开始浮现两个背包男孩并肩走在雪山上的情景,其中一个脚下一滑,被另一个死死抓住袖子。背包男孩的女朋友,那时千里之外。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项磊整理好心猿意马的神智,接着问。
“hip-pop,摇滚,抒情的R&B。”
“有最喜欢的歌手吗?”
“U2!世界上最伟大的乐队!”
“推荐一首你最喜欢的他们的歌。”
“WithOrWithoutYou!百听不厌!”
项磊在学校提供的音乐库里找到这首歌,开始不厌其烦地循环播放。有一件事值得一提,学校机房里的电脑并不提供音箱,那天项磊其实也根本没带耳机。
当初,刚刚准备好去爱的时候,上帝曾警告我们说:你们是不能相爱的。
我们不屑一顾,爱得如火如荼。
随后,上帝毫不客气地,赐予了我五记耳光。
A.
上帝说:你们是不能相爱的。
其时,我们的爱,尚未萌动,安静地做着一颗来处不明去向无定的种。
上帝利用我们的安份,在我们的爱蠢蠢欲动的第一时间,甩出第一记耳光,放逐那颗爱的种子远在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养料,也没有雨露,只有赤裸的阳光,和风沙迷途。光速飞来上帝的箭,实实地刺穿我们相互温暖的胸膛,扰乱,我们相互扶持的脚步。
B.
上帝仍然说:你们是不能相爱的。
其时,我们的爱,早已在那片荒漠里枝繁叶茂,身边滋生起一方热闹的绿洲,周遭的世界里,弥漫着刺眼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