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了药,老爸还是不太放心,走过来试图想和我说两句话却被我无情地轰出了房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的我就是很讨厌他,觉得他无能,胆小又懦弱,而最重要的是,就因为他这样,妈才会和他离婚,我才会从小不知道母爱是什么东西。在外我总是彬彬有礼,给人感觉好像很随和,只有对他,凶巴巴的。
现在想想,还真是惭愧。
我躺在床上,看看身旁躺着的他,总觉得在哪见过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渐渐地,累加痛,我很快就睡着了。
3、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大白天了。我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瞅,果然,人没了。
心里大骂兔崽子,白眼狼,我挣扎一下起了身,刚想走出房间才发现桌子上有个纸条。我低头看过去,上面只有两个字,却龙飞凤舞地,很漂亮。
“谢谢。”
不自禁地笑笑,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莫名其妙地救了一个人,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悲哀的是,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道谢的竟然又只是一张纸,我自嘲地笑笑,心里决定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贯彻到底,再也不管别人的鸟事了。
日子就一天天地捱,终于等到了下成绩的那天。说实话,让我自己都难以置信,我竟然得了我要考得那所学校的第一名的成绩,当时就有一种我没梦游吧的心理,学校给了我五千的奖学金,请一帮哥们儿花掉了一千,剩下的四千我存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特地坐了3个小时的火车去了趟那个重点高中,那时的我觉得这个在大城市的高中就是不一样,楼又高设备又全,据说还有外教(我初中的城市很小,设备简陋,也看不着什么外国人)整个一刘姥姥。
不过我美丽的假期也就这么泡汤了,重点高中出名也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憋死人得严,前五十名的学生要立即去“进修”,说好听点开小灶,说难听了就是没事找事干,不能让你玩疯。所以我还没颠儿几天呢,就又得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往学校出发了。
临走之前,我没什么留恋,能离那个窝囊男人远点我不亦乐乎,可他似乎不这么想。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去了最好的饭店吃了一顿,他不善言谈,我更懒得说话,一顿饭吃得很闷,那么多菜都浪费了,简直暴殄天物。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下去,只好开口:“你想说啥?”
他见我说话,似乎很高兴,于是笑着说:“你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能回来的话,恩,尽量回来吧。”
“嗯。”
“那个,不要再打架了……”
“……嗯。”
“……”
我很气闷,我真的不知道他怕我什么,我是他儿子哎,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第二天上火车的时候,他一直笑着对我招手,直到火车开为止都没有走,在我终于快要看不见他的时候,我才忽然发现,那个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英俊得没话说的老爸,好像也会老的。
我算是来晚的,因为我到临时寝室(正式开学后会打乱,毕竟前五十不会是一个班)的时候只剩我一个人的空床了。和我头顶头的家伙似乎睡着了,一本化学书盖头上看不着脸,不过个子也真够矮的,都快高一的人了,似乎还不到一米七,我可是快一米八了。
因为只有五十个人,所以校方把我们安排在了公寓(公寓四人一间,宿舍8人一间)。住公寓虽然贵些(我们五十个暑假学习是免费住的),但人少条件好,上铺是床,下面是学习桌,还很干净。我看了看我们寝室的另外两个人。一个靠着床边的栏杆站着,穿着一身红白色的运动服,好像很精神的一个人,刚才我进门的时候这小子特热情。
“王若飞是吧?鼎鼎大名的老大啊。”他一脸开朗的笑,让我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好。
“你就是王若飞?”另一个也站起来,接过我的行李,声音很小地反问,音色却很柔和。
“是啊,你们呢?”我一脸无害地笑,发扬我演戏的天分。
“我叫隋朗,他是陈音。”这个隋朗还真是人如其名,开朗的不得了。陈音只是腼腆地笑了笑,算是接受这个代理的自我介绍。
根据情况我猜,这个隋朗是乐天一族,而陈音属于斯文文静型。至于躺床上会周公的那位,我只知道他的床位上贴着的名字是“苏毓笛”而已。
“来这么晚呢?”隋朗和陈音帮我收拾行李,聊着天。
“哦,火车票不好买。”扯,只是不想来早罢了。
“火车票?你坐火车来的?那么远啊,你家在哪?”隋朗说话就是这么不喘气。
“Y市。”我温和地笑笑。
“那还真远呢,一路上挺累的吧。”陈音总是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很体贴的一个人。
“还行。”
彼此聊了几句,都很有好感,渐渐地也开始对那个唯一还没有参与对话的人起了兴趣。
“他是谁啊?”我问。
“好像是叫苏毓笛的。”
我和隋朗一副还用你说的眼神。
“哎,不过我听说一件事儿。”隋朗说,“他是奥赛保送进来的。”
“噢,这样阿。”
怎么说呢,应该是小孩子的幼稚心理作祟,那时的我们这些正常渠道凭整体实力考进来的学生对那些凭借奥赛而保送进来的人总有那么一股敌意存在,有的瞧不起嗤之以鼻,有的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隋朗说这话的时候,明显眼里有股轻蔑劲儿。
“可是不是说中考前五十来的吗?”
“你不知道?奥赛保送进来的有奥赛班,好像基本是每个寝室有一个。”
我们寝室就是他吗?
苏毓笛。
我知道,他在害怕。
走过去,我坐在他身边,“其实,”我尽量放柔声音,“你没有错,真的,不怪你的。”
他的身子抖了抖,终于又抬头看向我,我笑了笑,把头靠在墙上,“有时候,其实我们没有错的,”我侧过头看他漂亮却委屈的眼睛,胃又开始轻微地疼,“所以,不用怪自己,你没有错,不用自责。”
侧过身,伸手抚了抚他肿起来的脸颊,“疼么?”
他垂下眼,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你抬头,让我看看好吗?”我伸手抬高他的下巴他没有反抗。脸上的伤有些重,看来得买点药膏。我握住他的手,笑说“起来吧,你的脸得抹点药。我陪你去买些药膏,嗯?”
他任我握着手,却没有动,那双好像有魔力一般的眼睛渐渐清晰起来。
“王……若飞?”
我一愣,从来没有因为被叫了一次名字就这么开心过,我笑着拉他起来,“对,王若飞。”我推开阳台的门,拉他进了屋,“走吧。”
“你、一会儿不上课吗?”
“穿上吧,早上还是有点冷。”我递给他衣服,“现在去买药,应该还来得及,不过好像没时间吃饭了。”
他接过衣服,眼神有些复杂,“为什么?”像是问我,却又像是问自己。
“什么为什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时的他个子很矮,这么问的时候,我记得他是仰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只是单纯地想保护他,不想让他受伤。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自嘲一般地苦笑了一下,“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他抬头有些迷惑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呵,”我拍拍他的头,“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有些厚脸皮地自居。
他笑了笑,“朋友?”
“嗯。”
“呵呵,”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再抬起来时笑了,笑得很宁静,很好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我跟着他笑,胃却又痛了一下。这个孩子,他淡漠冷淡的性格背后,竟是这么单纯的样子。
“苏毓笛。”
“嗯?”
“你多大了?怎么个子这么矮。”去往药店的路上我和他聊天。
“唔,十二。”
“什么?!”我一惊,止住脚步看着这个只到我肩膀的小家伙。
“真的,我十二。”
那么说,我比他大三岁?“那,那你是初中部的?”
“不是,我和你一样,高一。”他看我吃惊的样子,笑着解释,“我六岁上的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跳了一级,后来上初中就开始参加很多奥赛,初二的时候得了个奖,就保送到这个学校了。”
“……………………”
“怎么了?”他看我一脸惊呆的表情,有些无措,“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我笑着摇摇头,弹了弹他的脑门,“小孩儿,你好厉害。”
“是吗?”他摇摇头,“我却觉得跟不上你们,感觉特别傻,好像做什么都错,结果什么都不做也是错。”他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好啦,别想了。”我抚了抚他柔软的头发,“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嗯,好。”他笑着应着,笑容仿佛阳光一样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