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霓裳”的老板就是青姐。桑原心中一愣,不知道柳格格为什么这样问。
“哇,你真的认识‘霓裳’的老板!我那天坐在公车上路过‘霓裳’,就是觉得你是和‘霓裳’的老板那个杨什么青的在一起,我看见你们有说有笑的模样,就觉得你们应该是认识。这下好了,桑原,你一定要带我们到她店子去买衣服”,柳格格非常欢喜。
青姐的“霓裳”在这个城市是比较出名的女装专卖店。
原来是这样。桑原松一口气。马上应下,然后跟柳格格约好了去青姐“霓裳”店的时间。
柳格格自那天在车上看到桑原跟杨雨青在一起,就撺掇着夏茵荷给桑原打电话,让桑原带她们去“霓裳”买衣服。
可是夏茵荷说,“不好吧,也不知道桑原跟那个老板是不是很熟,这样麻烦别人,不太好吧?”茵荷因此一直拒绝打这个电话。
这令柳格格非常纳闷。
“这有什么不好?这么熟络的朋友了,让她陪着去她的朋友的店子买衣服,不管她跟那个老板熟不熟,又不是不给钱,只是可能有点优惠,有什么不好的?”柳格格万分不解。
可是无论她怎么好说歹说,夏茵荷就是不肯给桑原打这个的电话,最后柳格格只好问,“那我自己打,行吗?”
“格格,你跟桑原也是朋友,为什么要问我打这个电话‘行吗’?”
柳格格简直无语,于是真的自己给桑原打了电话。
“人桑原特好说话,一听就应下来了,已经约好时间了,这个礼拜天,咱们在‘霓裳’不见不散。”柳格格打完电话回来说。
她们在那个礼拜天一起到了青姐的店里。
青姐对桑原的这两个朋友格外亲切友好,热情地招呼接待着她们。
柳格格如入宝山,试了许多套衣服,欣喜无比。
夏茵荷试的是一条风格简约的连衣裙。
桑原则一直坐在休息椅上看着她们试衣。
在夏茵荷从试衣间出来刚一转身的时候,桑原发现茵荷内衣背后的肩带露出来了。
她随即起身来到夏茵荷身边,在柳格格牵着茵荷的手让茵荷左转右转地看裙装的效果时,桑原轻轻地把茵荷的肩带收回到她的衣领里。
这个动作小到连夏茵荷都没有注意。
可是,一直笑盈盈地站在一旁看两个年轻美丽女孩试装的青姐看到了桑原这个小小的貌似不经意的动作。她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桑原心里的那个女孩就是夏茵荷。凭着女人的惊人的直觉。
“我发现你很适合穿连衣裙耶,再试试其他?”柳格格一边点评一边说。
这时她的目光开始在架上的裙装上浏览,最后被穿在模特儿身上的一件晚装长裙吸引。
纯白的绸缎质地,式样简洁,高贵典雅。
“茵荷你试试这件?”柳格格建议。
“这个?还是算了吧。”夏茵荷看了看之后说。这么昂贵的服装,实在不是为还是学生的她们准备的。
“试试嘛,试试嘛。看看你适不适合这样的式样。以后需要穿晚装的时候可供参考。”柳格格坚持。
“这件晚装茵荷穿着一定不错呢,试试吧。说实话,我还没有看过这条晚装穿上身的效果呢。今天让它有幸一亲芳泽?”一旁的青姐这样说到。很奇怪地,她想看看这个女孩的风度和气质。
夏茵荷拗不过她们,只得去试装。
当她从试衣间走出来,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被吸盘牢牢吸住。
“哇,‘月出皎兮,佼人僚兮。’”柳格格开始吟诗。当然,除了夏茵荷,没有人听明白了她在念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要用月出来形容美女了,真是太漂亮,真震撼了。”柳格格连连赞叹。
“夸张”,夏茵荷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嗔格格。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不信你问桑原。”
“好看吗?”夏茵荷真的转过身来,不自信地问桑原,伴着腼腆羞涩的一笑。
桑原只觉得心中哐当一声巨响。她还处于一种被“定格”的状态。
她说不出话来。她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一个劲儿地使劲地点头。
是,非常漂亮,不,是非常美丽,不,是非常令人震动的美丽。桑原在心中语无伦次。
“真的很漂亮,夏小姐很适合穿这么华丽的服装,你气质真好。”女店员一边帮夏茵荷整理着晚装一边说,这时她注意到了茵荷的项链,说,“夏小姐的项链真有特色。”
低胸的晚装现出了夏茵荷白皙颈间的项链,是一条纤细银链,坠着一颗圆圆的水晶珠子吊坠。
“这么晶莹剔透的水晶珠,用来做项链的吊坠真是别致,倒似一粒钻石。”店员小妹继续夸奖。
夏茵荷对她微微笑笑,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收回淡淡的笑容,眼帘低垂下去,没有说话。
那天,夏茵荷买下的是一条素色的连衣裙。
柳格格买了两套套装。她说,“这就要上班了,得为自己准备两套正装呀。”
青姐给了她们最低的折扣。
而桑原,后来有一天独自去“霓裳”,买下了夏茵荷试过的这件晚装。
晚装价格不菲,是她大半年的生活费。
女店员见是她要买,说,“我这就给青姐打电话,她可能会给你打折。”
“不用了,谢谢你。好东西值得这个价,不用打折。”桑原婉拒。
女店员有点不理解桑原的这个说法,但还是一边纳闷一边帮桑原把晚装叠好包装好。
“桑小姐买来自己穿?”店员又问。
桑原笑起来,“你觉得我可以穿这条裙装?”
店员小妹也笑起了。她知道桑原穿的服装都是青姐进货时专门为她挑选的休闲装。
“那桑小姐是帮那天试衣的那个小姐买的吗?她穿着真好看。”小妹又问。
桑原笑笑,摇头说,“不是。”
“哦?”小妹有点迷惑。
临走时,桑原对小妹说,“对了,你不用跟青姐说是我买下了这件晚装,就说是一个不认识的客人买走了就好。”
“哦。”店员小妹茫然应道。
当然,女店员还是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跟青姐讲了桑原买衣的整个过程。
杨雨青听后没有吭声。
她在心底沉沉叹息。
她知道,自己猜得没错,桑原喜欢的是那个清丽脱俗似白荷的女孩。
而且她也可以肯定,这个女孩一定并不知道桑原对她的这份情感。桑原对她,是那种不求任何回报的暗恋。可怜的孩子。
人与人之间,真是孽缘呵。
青姐不禁再次叹息。
桑原买下这件晚装,的确不是为了送给夏茵荷。而是,为了画一幅画。
有的人,值得以一种形式永远地留存。梦境是一种形式,而画幅,也许是另一种形式?
身着这件纯白晚装长裙的茵荷,是桑原可以想象的关于她的最完美最动人的一幅画面。她想把这个画面画下来。
可惜的是,她只会画背影。
也许,因为她能看到,或者,茵荷能给她的,始终只是一个或近或远、渐行渐远的背影?
桑原在闲暇的时候,无事时总会面对着这条长裙,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那个刻进心中的背影。
后来,桑原翻遍了所有她能找到的古诗文书,她终于找到柳格格对茵荷背诵的那两句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原来,是出自《诗经》的《月出》。
诗的后两句竟是,“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桑原惊讶。
千年之前与今日,人的情感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化。
在惊心动魄的美丽面前,人们好像始终只能处于一种失语的哑然,而内心,始终只能是“劳心悄兮”?
桑原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