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学院的这一路,与其说是我在往前走,还不如说是路边的花花树树在往后退。
回到寝室,我给王京宇寝室打了一个电话,正好他在,他下来,我跟他说了一切。
他听完以后,叹了一口气。说:“狗的,老子早就猜到了,哪有那么容易忘得掉的。”
他见我没有说话,又问我说:“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愣了一会儿,抬起头对他说:“我想去医院看看他。”
王京宇说:“靠!我没听错吧,你是他什么人啊,你就去看他?”
我没有任何反驳王京宇的理由,是的,我什么人都不是,可是我却总是感觉潘潮和他老婆闹成这样,跟我多少都有关系,如果那天我没有在他家里吃烛光晚餐,正好被他老婆回来撞见,也许情势还不会激化的那么快。
想到这里,我又说了一句:“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看看他。”
王京宇点了一支烟,说:“老子服你了,好吧,你去看他,那你知道他在哪家医院不?”
我摇了摇头。
王京宇说:“我就知道,这事儿最后还是练我。我去打听吧,晚上告诉你。”
我抬起头问他说:“你打听?你怎么打听啊?”
他吐了一口烟圈:“嘿嘿,宇哥办事,自有妙策。”
第二十二章
晚上吃完饭,王京宇嗞溜一下窜进我寝室,冲我诡笑了一下,说:“嘿嘿,搞定。”
然后把他手里的纸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写着:“武汉军区总医院,住院部208病房。”
我都惊了,赶紧问他:“你怎么打听到的啊?”
他还卖关子:“早跟你说了,山人自有妙计。”
我说:“操你先人,快说,怎么打听得?”
他说:“老子还真是费力不讨好咧,辛苦半天你还要操我的先人,算了,不跟你逗了,你想啊,潘潮住院的事情,连我们校团委的老师都知道了,你说他们单位的人能不知道么?我就先打114查市歌剧舞剧院的电话,然后打过去说找潘潮。”
我说:“不会吧,人家就告诉你了?”
王京宇瞥了我一眼:“本来我也只是想试一下,也没有完全指望他们会知道,当时他们那边的人说:‘你找潘潮?他都好几天没上班了,住院啦’。然后他们又问我是哪里,我就胡编了一个单位,说有一次我们单位演出,潘潮义务帮我们排了节目,现在想感谢他,还想再请他帮忙。然后说听到他住院表示很惊讶,一定要去探望云云!结果那边的人就把他所在医院还有病房号告诉我了。”
听完王京宇一同叙述,我擂了他一拳说:“你现在撒谎越来越不脸红了”
但是说实话,心里却很感动。王京宇这大半年以来,从来没有跟我深层次的谈过我对潘潮的感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是他却一直很自然的在帮助我,就像他当年给我留的那一封信中所写,无论怎样,他都在把我当兄弟。
第二天,我早上七点就醒了,可是却在寝室磨磨蹭蹭一直到九点多。到军区总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军区总医院的住院部设计的七弯八绕,病房很不好找,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208房间。
我一下子犹豫了,跟潘潮已经快半年没有见面。不知道,他是否发生了改变。半年的时间,我认为我足够去忘记一个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只是一件事情,就打破了我所有的自欺欺人。
但是真正走到了跟前,跟他的距离只是一扇门的时候,我却犹豫了,我不知道,如果我推开这扇门,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是尴尬?还是生疏?
这时候,听见里面有对话。一个人说:“潘导,我们先走了阿,回头晚会的具体流程再叫人给你拿过来,反正这几天你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顺便构思一下舞蹈。”
然后,就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声音:“好好,谢谢你们来看我啊,回头见……”
说话间,门一开,那几个人已经走出了门口,其中一个女孩儿看见我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水果,说:“哟,你也是来探病的吧”。
她见我没有否认,张嘴就说:“呵呵,这一大早来看‘著名舞蹈家’的人还真多。潘潮,你休息不了啦。”
被她这么一喊,我不进去也得进了。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潘潮躺在床上,正低头往垃圾桶里扔东西,他抬起头来,一看见我,眼神恍惚了一下。
半年来,我再看见他,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他脸上有一道抓痕,小臂打着石膏,但是即便住院,也依旧不减他的俊秀。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愣了片刻,他说:“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用我的问题回答了他的提问,两句话,似乎已经不需要再继续问下去了。他往起探了一下身子说:“过来坐啊,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做什么。”
我走过去,帮他把枕头往起提了一下。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他这是一个单间病房,只有一张床。条件还算干净。
我有一些局促,坐在旁边也不看他,感觉他侧着脸在旁边看我,半晌他说:“半年不见,小伙子变得更好看了。”
我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这时候,敲门声响起来,护士在外面说:“潘先生,您的病号饭送来了。”
护士进来,潘潮说:“您放下就好了,我一会儿可以自己吃。”
这一会儿,我才想起来,他住院的这几天,应该都没有什么人能专职照顾他。他一只胳膊吊着,吃饭也不方便。
我跟他说:“我喂你吃饭吧。”
他看着我笑了一下说:“不要,我又不是小孩儿,再说我现在也不饿。”
我顿时觉得很窘,脸上一阵红。我赶紧说:“那我帮你把垃圾倒了。”
边说就起身拎着垃圾篓子就出门,也不管潘潮在身后喊什么。
我跟潘潮的这一次见面,果然是从尴尬开始,以至于见到他的一个多小时,我都不敢正眼看他。而是不停的找事情做,帮他擦桌子,抹板凳。而潘潮在这一个多小时中时不时问我一两句,大多数的时间,就是看着我坏笑。
时隔半年,那一幅招牌式的坏笑终于又在我面前出现,他靠在床头,看我不停的做这个做那个,他就抽着烟,还一个劲的提防护士进来发现他在病房抽烟。
后来我渐渐知道,每当他脸上浮现出这种坏笑的时候,都是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从他第一次看见我在他面前摔了一个狗啃泥,他看着我的笑容。到现在,转眼间一年半了。一年半,虽然他的生活坎坷四起,可是他的笑容依然没有改变。
第二十三章
如今,那一场面已经过去很久。跟潘潮在一起的好多细节也都在记忆中渐渐模糊,可是那一段,却始终印象深刻。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那几天是我和他都很开心的日子。
刚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彼此还有些许尴尬,但是很快我们就恢复了从前的感觉。有时候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跟他半年没见面了?为什么从来不觉得陌生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早上就过去陪他,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回寝室。
潘潮的胳膊经过拍片发现并没有大碍,不是粉碎性骨折,只是骨裂。
潘潮已经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前几天,小勇过来了,趴在病床上写作业。那一刻,我并没有觉得这对父子有多可怜,我甚至觉得,他们俩父子在如此多的生活磨砺中相依为命很幸福。小勇一直寄宿在她的班主任那里,所以并不经常来。
这一天。医生说明天潘潮就可以出院了,我们心情都很好,正是早上,我拉开病房的窗帘,太阳正好穿进来,冬日的阳光格外能喜悦人的心情。
潘潮看着我说,你坐过来,我瞄了他一眼,医生已经把他的石膏拆下来了,只是依然吊着绷带。
我在他床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