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一个夏天到来了,时间在我们之间留下了它的印记,像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一样,悄无声息而又无法撼动。
我们就这样,在懵懂和清醒交织的烘托下,分别走进了大学生活的倒数第二,和第一个年头。
每当我们回首大学生活的时候,总带有淡淡伤怀的情绪,这点有无数校园民谣的悲伤调子为证。回忆经常是让人伤感的,因为回忆就意味着这些你无法再经历。大学之前,我们尚且幼稚,岁月留给我们的都是一片片模糊的色块,你只知道它美好,却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而大学的记忆是清晰的,清晰到我们可以把年华逝去的过程看得真真切切,所以说感伤也好,怀念也好,都是一种对自己渐渐老去的抵抗罢了。
在我大学的第三个年头开始的时候,我们学校经历了一次天翻地覆的大搬迁,校长为此特意发表了一封热情洋溢的致同学们的一封信,不过说实话,从文采角度来讲,这封信写的有失大学校长的水准。
搬迁的过程简直就是一场浩劫,我们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把各种各样的家什搬到了新校区。不过新的宿舍倒真的很气派,我们终归还是孩子,看着终于有些现代化气息的学生公寓,所有疲惫和牢骚都一扫而光,连其中的甲醛味道都透着浓浓的喜气。
小蔡说,恩,这回终于敢在学校里面照张像寄回家里了,以前拿不出手,怎么照怎么感觉像我们家那儿供老年人们健身的破公园。
我哥要帮我搬家来着,被我死命拦住了。我知道进入了九月,首先意味着金秋时节的来临,同时也意味着距离他踏上战场的时间,只有区区四个月了。在这个时候,他的时间是以秒计的,尤其是他们这种冲击法学硕士的法律专业的学生,每多看一遍重点,就意味着能多一分成功的把握。
我告诉他,我这边的一切都不用你过问,包括我怎么过问你的事情你都不要操心,你好好看你的书复你的习就够了。我们一起付出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我多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多做什么都是不应该的,你对得起你自己就对得起我了,这就是我现在对待你的方针大计。
但即便如此,在我一左一右两个肩膀各扛着一个老齐的麻袋往四楼上爬的时候,他还是出现了。
我说,大哥,不是不让你来么?
呵呵,我不来帮你,我自己也得搬阿,虽说我寝室没什么东西,但是我也得来看一看啊。
后来知道,我们住楼上楼下。
这个楼上楼下对我们来讲是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就算住对门或者隔壁,能做的还是能做,不能做得还是不能做。转眼之间,他已经搬出去一年多了,对我们而言,寝室是我们各自的世界,回到他住的那个小屋,世界才是属于我们俩的,或者可以推广一下说,只有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才能把我们之间的世界当作真实的,一旦身旁有了他人,就不得不逢场作戏,告诉他们我们之间是纯洁的男男关系。
悲哀么?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的,我们必须把正大光明的感情隐藏起来,而且是毫无道理的隐藏起来。虽说我们身边的人在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之后,未必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但未必本身就意味着有一部分结果是和你的期望背道而驰的,况且世界这么大,朋友有朋友,朋友的朋友还有朋友,光明正大就意味着不怕别人的居心叵测,可是当涉及到这么多人的时候,谁又是可靠的?
更可怕的是怎么直面家人。我们这辈人尚且对这样一种生活方式不能做到习以为常,何况比我们更为遵从天罡伦理的爸妈们。理想一点说,就算父母足够开明,足够理解你,可父母们都希望子孙满堂,从生理角度讲我们这样的感情想顺乎天理的制造生命已经没有丝毫的希望,那么面对了养育你这么多年的父母,让他们在天命之年面对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忍受无后的痛苦,是不是有些残忍?
未来就怕想,想起来就都是困难。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明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困难,面对这么多的是非,我们却还能够走到一起,并且决定走下去,这种爱情的感觉,相对于当今我们举目皆是的功利到极点的所谓正常的恋情来讲,是不是伟大得多?
有车有房有六位数以上的存款名牌大学硕士以上学历最好是海归家里是名门望族等等等等一系列条件,越来越多的成了异性恋们走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从早年间的傍大款,到现在的非大款不嫁,我们这个社会经历了越来越多荒谬的洗礼。爱情的本质早已经被这些与爱情根本没有关系的事情侵蚀的面目全非,我们却在感叹滥情的同时往死里呼唤真爱。
当男女们越来越多的为自己的爱情加入许多和爱情根本无关的障碍的同时,男男,以及女女们,在拼命的把自己情感中的障碍排除掉。可是有一些放任爱情走向低贱和的麻木的人们,却把最恶毒的语言和诅咒给了后边这些虔诚的把爱情当作一种信仰的人们,只因为这些人的爱,和他们所谓的爱,是不一样的。
爱情没有是非对错,这句话很对。满世界都在呼唤纯粹的、伟大的爱情,却对同性爱中荡漾的真善美嗤之以鼻。
骑着头骡子遍寻良驹,却一口咬定身边的白马不是马。
当然,我没有一概而论。我哥一直告诉我身为一个法学专业的还算优秀的学生的弟弟,说话要严谨,同性之间也有虚伪,两性之间也有真情,两边都可以换过来讲,因为这个概率是共同的。
只要你把同性爱,也当作爱情。
搬家完毕,我们站在最高层的阳台上放眼四周,葱葱郁郁的野草们体现得倒还真是荒凉。夕阳下,一架飞机从天幕上缓缓拉出一条弧线,金色的,直到消失在远端的天际。
我轻轻的用我的肩膀靠着他的肩膀,想象着我们一片混乱的未来。
虽说如此,我从来没考虑过放弃。
也或许是我本没有认真考虑过如何去面对。
但是不管怎样,我觉得已经走进了在大学的倒数第二个年头的我,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从容。
我们对于爱情,最大的困惑,来自于我们只能了解自己,准确地说,是我们只能自以为了解自己。
对方的事情,我们是不知道的,这就意味着,我们只能懂得我们之间爱情的一半,而另一半,就只能凭借自己时而显灵的直觉去猜测了。
搬完家之后的头一个周六,我张罗着在寝室燎锅底儿,这个倡议得到了光哥的大力支持。在我们那片寝室,张罗点什么事儿只要有光哥的支持,基本就等同于功德圆满。
在光哥的倡议下,我们班三个寝室,以及木头他们寝对这件事儿都十分之上心,毕竟搬了新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们都隐隐感到,上了大三,距离我们不是学生的时日,已经为数不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讲,男生们的大学生涯,是伴随着大大小小无数次的大小饭局过来的。
大一大二,想把自己喝的成熟。
大三大四,却想喝回自己的青春!
七十
印象里,我们那天买了起码20斤羊肉。
锅是光哥从他亲戚那的饭店抱过来的,老齐和小蔡负责买菜买肉事宜,我和杨亦搬酒,而高明从开吃前一个小时起就在和寝室管理大妈软磨硬泡,让她网开一面把我们寝的用电限制暂时取消,好让我们不用担心爽到一半突然停电把一锅羊肉变成羊油。
干我们这行的,如果没有点混淆黑白颠倒是非的能力,以后和别人谈什么?虽然老师在课堂上就言之凿凿的告诉过我们,这个学校这个专业的真实就业率,也就是实实在在自己出去找到工作,而不是靠父母安排亲戚帮忙的就业率大概是百分之四十强一点,做上专业相关工作的比例大概在百分之十左右,可我们在没毕业之前,还是以国际贸易方面的人才自居,虽说课堂上表现得半死不活,可平时言谈举止方面,总不住的拿国际商务专家的标准要求自己。
锅烧起来了,羊肉也扔进去了,十几瓶酒起开了,在这样一个金秋的开端,我们在欣欣向荣的寝室甩开膀子涮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