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小时候比现在像,换句话说人小时候都有几分像么,只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相似的地方越来越少罢了。
就像我和木头,相似的地方,好像就越来越少了。
不单单是长相。
也包括其他的一些事情吧。
三十九
木头穿着一件黄色格子的睡衣出现在我面前,领子上一边还画了一只小熊的脑袋。
我靠,真清纯!我一步蹦过去扯他的袖子,说,咦,这是啥材料的?摸着手感真好,太后格格什么的的都穿你这个吧。
对了,你不知道么,我们家都是封建社会的遗老遗少,我祖爷爷是顺治年间……
得了,又来了,不扯淡你能死啊?我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拎出个大头梨,狠狠的啃了一口。
他把电视打开,把遥控器往我旁边一扔,说你自由发挥吧,我去洗澡,完事你洗。
说完转身出去了。
我两口把梨啃得就剩下根把儿,按着遥控器从头到脚溜了一遍,在这里我解释一下,我吃水果但凡是核儿可以往下咽的我基本不往外吐,木头知道这一点,他总笑话我说我要是吃人的话肯定不吐骨头,我倒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是觉得吃吃吐吐的实在麻烦。
中央五号好像在转德甲,要么是意甲,反正是强弱比较分明的比赛,没什么悬念可讨,我把遥控往床上一扔,往电脑桌前一坐,开电脑,上网。
木头的电脑桌面是我们高中足球队的全家福,这是让我比较意外的事情,我电脑的桌面不是球星就是电影海报,偶尔也有几个漂亮MM,这小子倒真有良心,怪怀旧的。
全家福上,大伙身着皇马客场队服,远看就像一团黑云。木头和我挨着,搭着我的肩膀,笑得青春无敌。
年轻就是帅气,这话不假。
我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开Q,我想看看有没有我哥的留言。
果然,他的猪脑袋头像在那一闪一闪的,说的大概就是那些每天都说一遍的事儿,我想你啦好好吃饭早点儿睡觉之类的,这种话喜欢的人说一万遍不嫌多,没感觉的人说一遍就觉得罗嗦,因为甜言蜜语的意义不在于说的是什么,主要在于是谁说的。
回两句吧:我也想你,我在木头家玩儿呢,呵呵。
说完了,我正准备把Q关了玩fifa,突然发现他给我回话了。
我靠!我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十一点多了。
我回复:大哥,都几点了还没睡觉那?
哦,我在网吧查了点儿东西,刚要下,发现你来了。
可真逍遥,是不是?
哪有你逍遥阿,大晚上不回家,跑人家木头家里去潇洒。
呵呵,也不行。(我没敢多说话,言多必失,毕竟今天喝了点酒,让他知道不好办)
对了,这两天有时间吗?水上公园游泳去?
看看再说吧,我排一下档期。
……
说到这儿的时候,木头进来了。
嘿嘿,挺自觉的嘛,和谁聊天儿呢?我看看我看看。
我出手还算快的,迅速关了对话框,但是旁边的操作窗口还在,我哥的头像在上边一闪一闪的。
呦,还不让看,你说你……唉……孩子大了……,他在我旁边坐下,看了看屏幕,然后一脸遗憾的拍我的肩膀。
我冲他笑笑,说没什么,一个朋友约我出去玩儿。
他耸耸肩膀,说我也没说什么呀,你赶快聊吧,完事儿赶紧洗澡去,等你决实况呢,不削死你才怪呢。
我连忙和我哥说我得下了,然后匆匆关了Q。
木头正在旁边接ps2的线,没看见我一脸的通红和满脑袋的汗。
要是被木头看见了我们的对话,恐怕这小子就不能在惦记着玩儿游戏了。
洗了澡,心情也稳定了点儿,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想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经过统统说给木头。
我相信好多人在自己喜欢上同性的不同阶段,都会时不时有这种极强烈的倾诉欲望的。
我们所坚持的是一件不好和别人共享的事,是一件常常带给我们矛盾和动摇的事,虽然这件事的过程很甜蜜很精彩,但是在甜蜜和精彩之余,那个又没彷徨和动摇过呢,又彷徨和动摇,那个又不想倾诉呢?
但是想是想,,相信大多数人和我一样,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消失了,而且应该还会像我一样,不自觉地笑一下。
踏进这个门坎的第一天,就注定有些事要永远埋在心里了。
回到房间里,木头正在玩三国无双,屏幕上一阵腥风血雨。
战斗战斗,我冲他喊。
木头往边上挪了挪,我在他身边坐下,他顺手从手边的衣柜里拽出一件白色的T恤,递给我。
我说你干吗?
他指了指空调说,你不冷啊,还是装性感阿?
我说我不冷,性感,倒是有点儿吧。
木头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然后把眼睛转移向屏幕,说,还是穿上吧,别着凉,另外我也怕我把持不住。
我想了想,就穿上了,我说木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像……
后半截话被我生生咽回去了。
因为我想说,像我哥。
——好悬啊!地下工作是好干的么?
不过,我确实觉得,他这话说得我似曾相识,这口气,这意思。
我靠!还有更邪门儿的事儿么?
木头是实况足球的高手。
我们高中那会儿,周三的下午是三点半放学,我们就会和家里撒谎说学校扫除然后跑到学校跟前的一家租ps机器的店里决上一个小时,一开始我和他的差距是五到八个球,最多也输过两位数。
后来大哥我卧薪尝胆刻苦练习,但是毕竟机会有限,时间就那么多,还得面对家里的高压政策,提心吊胆,能练出本事来么,所以我觉得武侠小说里面偷师而成的高手们都是作者们的艺术创造。
在我屡战屡败信心快要崩溃的时候,木头说,以后有时间上我家来玩儿吧,我们家有,其实我平时常玩儿的,没告诉你,呵呵。
可以想见当时我用什么抓的狂。
在这样一个高手的调教之下,我们的差距日渐缩小,虽说还是终究胜多负少,但是输也就一两个球的事儿,偶尔还能小赢一下,当然就算是他有意让我我也不会领情的。
我性格就是这样,越输越想赢,典型的赌棍心态。
那天大概又是这样,一上来就连输四场,木头在旁边打着哈欠逗我,你逗我我就上套,瞧不起我是把,我跟你卯一宿!
终于,第七场的时候,我赢了。
终场哨一响,木头呼地站起来,说收工不玩儿了,太晚了。
我当然不让,好不容易赢一场,你就想不玩儿,我前边六场那面子往哪儿撂?
木头叹了口气,又坐下了。
下一场我又赢了。
再接再厉又赢一场。
连赢到第五场的时候,木头看看表,拧了拧脖子,说,行了吧?我不行了。
我一看也差不多了,也就捡了个台阶下,我嘿嘿笑着拍着他脑袋说,怎么样?现在的哥已经不是当年的哥了。
木头冲我吐了吐舌头,说,好,你厉害,一直不都是你厉害嘛。
我心满意足的领了这句明显带着讥讽的话。
在木头面前,我偶尔也可以不要脸的。
四十
关灯了阿?在我钻进被窝之后,木头说。
嗯。我说。
屋子里黑了下来,月光从窗帘上过,在地上和床上投下了窗户的轮廓。
木头也是银色的,看上去像一尊雕塑。
木头的床是张双人床。
他缓缓地移动到床上,在我身边,缓缓地躺下。
我翻了个身,把脸冲向外边,瞪着眼睛看一个好朋友睡觉,我似乎还不大习惯。
木头也翻了个身,轻轻地,但是我还感觉到了,我们俩都没说话,只有钟表嘀嗒嘀嗒的,和我们的心跳声暗合。
我脑子里闪过了他作电脑屏保的那张照片,想着我们过去的那些事儿,慢慢地努力模糊自己的意识。
如果木头知道我现在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的话,他还会和我共处一室同床共枕么?
我不太敢想。
那就不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