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我跑,也不扔东西了,在后面追着我跑了起来。
那个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这个年龄分化很严重的节日,除了我们聚集的地方之外,其他的地方和普通的也没有区别。
零下20度,除了我们这些精力过剩的年轻人,谁还有这个心情在外面胡闹呢?
所以刚跑过了一个街角,基本就没什么行人了。
他是追不上我的。
但是我没考虑到脚下的冰。
脚下一滑,我结结实实的扎在路旁的雪堆上。
我挣扎着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
他选择和我栽倒的方式接近的姿势,直接扑到我身上。
嘴里嚷着,我让你跑!
路灯比较昏暗。
偶尔有路人经过,似乎也没太怎么关注我们。
毕竟一个街口之隔的大街上,大伙闹得更欢。
他在这堆残雪上,身下压着的,是我。
喘气……喘气……
他的嘴唇,离我的脸很近。
我能感觉他呼出来的热气。
冬天穿的还是比较厚的。
但那一刻,我还是感到了他身体的温度。
和他的心跳声。
他看着我,眼神里面,似乎也有些东西,在像焰火一样跳动。
我也看着他,我突然觉得,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他的眼神,似乎要点燃一些东西。
正在此时,那边传来了三嫂抓狂般的呼唤:老二——!小孩——!你们在哪儿啊?!
……焰火熄灭了……
他把我从雪堆里拉了出来,开始认真地帮我把身上的冰和雪拍掉。
这时候三嫂六嫂领着大队人马到了。
六嫂说,你们干嘛呢?玩摔跤呢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倒是我哥说,呵呵,这小子偷袭我,被我治了。
三嫂依偎着三哥说,老二阿,我可好久没看你这么开心啦!
我哥看了看我,说,是啊,还不是这小子给我闹的。
六嫂接过话茬说,啊,哈哈,原来你有恋童癖啊,我说么,来,到姐这儿来,离他远点,他是变态!
大伙笑了。
我没笑。
他似乎也没笑,我不确定。
我没笑的原因,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感她那句话最后的两个字。
虽然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个玩笑!
十八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去吃饭。
在这样的夜,大大小小的饭店餐馆各式料理人满为患。
他们寝室的人在喝酒这个领域里和我们寝相比基本不是同一个星球的人。
有人说,去了东北,就是究竟过敏的人也能锻炼出来酒量,这基本上是以讹传讹,因为我一直觉得,酒量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只不过有的人之前没开发出来罢了。
或许他们寝室的人都是没有天赋的那种。
倒是三嫂这人看上去满文静的,喝起酒来反倒游刃有余,六嫂虽然感觉上舞舞扎扎的,在酒桌上倒很矜持。
三嫂是齐齐哈尔人。
东北的女生在酒量上都是深藏不露那种,这一点在我大学四年的酒桌生涯里面体会极其深刻。
我只喝了一杯啤酒。
两个姐姐倒是一直在怂恿我。
但是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尽量少喝酒。
何况这个人在我旁边一直监督我。
还不断地说:行了你俩,人家不会喝酒!
我不会喝酒?我心说,我说我不会喝酒,我妈都得笑话我。
但是我还必须装出为难的表情。
呵呵,不懂装懂比懂装不懂要难。
由于没有酒的滋润,这一顿饭吃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事了,三嫂喝得最多,一瓶多吧,剩下的多半瓶被我们八个人瓜分。
我心说,你们这样少了多少乐趣阿。
街上的人还是不少,远处传来劈劈啪啪焰火燃烧的声音。
冷风从脸上拂过。
下一步是去唱K。
典型的学生夜店三部曲——逛街,吃饭,唱歌。
你不能说无聊俗气。
没办法,这是学生的心态爱好以及消费水平决定的。
包房是昨天就定好了的。
这个晚上你想去订到空包,几率和中福彩21选5二等奖近似。
在去的途中,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冷吗?一直在我身边的他问我。
我摇摇头。
把帽子戴上吧?他说,然后不等我回答,把我外衣上的帽子戴到我头上。
他呼出的气,在空气中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散去,似乎散在,我的心里。
如果身边没有他们,我会倒在他怀里的。
一定会的!
KTV坐落在我们城市一座著名的教堂旁边。
三嫂说,咱们一会十二点的时候,可以出来听敲钟阿。
教堂的后面,本来黑色的天幕被桔色的灯光映得一片深蓝。
事实证明,麦霸存在着是合理的。
六嫂和六哥是情歌对唱的发烧友。
三嫂是刘若英的发烧友。
大哥是动力火车的发烧友。
有了他们四个的存在,其他人的身份都是歌迷粉丝。
四哥看来对此早有准备,进了包房就一头扎在沙发上,看来是准备睡觉了。
不过后来据说是我在场的缘故,他们还比较收敛,这让准备就此一觉到天亮的四哥很是意外。
大哥先献上了一曲《那就这样吧》,接着又亵渎了一首《明天的明天的明天》。
接下来是六哥夫妇的对唱时间,包括《爱情电影》,《你的眼睛》和《屋顶》,然后再众人的“安可”声中有返场献上了一曲《广岛之恋》。
而后三嫂带着天后的台风粉墨登场,唱了三四首刘若英的歌,其中《后来》唱了两遍。
三哥在旁边伴舞,大家夸他的动作有印巴风情。
后来大伙强烈要求我献声。
六嫂到我面前作了一个屈膝礼,然后把话筒塞在我手里。
六哥在一旁表现出了强烈不满,欲用头撞沙发自尽,被大哥三哥拦住,三哥在旁边欲作下跪状,三嫂在边上深情款款的说:你不说了么?除了我之外,你只跪给你爸妈啊,这个男人是谁啊?
大伙笑了一阵之后,我哥说,李挺,唱一个吧,我给你点。
我点点头,说,就来一首任贤齐的天使也一样吧。
大伙说好。
一片掌声。
其实我唱歌唱得蛮一般的。
不过在一片聒噪声中,在掌声和尖叫声中,人们会产生大红大紫的错觉。
这是KTV的妙处所在。
几位哥哥姐姐很给我面子。
我打心眼里喜欢他们。
也感激他们。
这是我在大学的美好记忆之一。
就像后来大哥说的一样,我就是他们寝的小七。
我唱完了,六嫂立即表态他要献吻,六哥在一次企图自尽,这一次是准备用狂吃薯片的方法把自己噎死。
看着他们笑,我脸又红了。
我哥看到了,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说,到我了吧?该我唱了。
大家说好,大哥说老二,你弟弟唱得可比你好,你要有危机感。
我哥笑了笑,选择了一首周董的《世界末日》。
我觉得他笑得不快乐。
他当初那种简单到透明的笑容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我很怀念他当初的笑容。
可这笑容在我们熟络了之后,就似乎不见了。
钢琴凄凉的响起了。
想笑来伪装掉下的眼泪
点点头承认自己会怕黑
我只求能借一点的时间来陪
你却连同情都不给
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
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
无所谓反正难过就敷衍走一回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事与愿违
累不累睡不睡
单影无人相依偎
夜越黑梦违背
有谁肯安慰
我的世界将被摧毁
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
……
……
我能清楚地看到太在场这首歌的时候,眼睛里和声音里的痛苦。
我知道他决不是在随着歌声的情绪在表演。
表演是不会有这种效果的。
我能感觉到痛苦着的,是他的心。
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