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看了看他的膝盖,掉了一层皮。
我说操,刚上大学就见红了。
木头说,靠,还不是你塞的那个东西给弄的啊!
这是一句很机灵的双关语,说这种话是木头的特长。他本意是指我塞给他的那个直传球间接造成了洛基的飞铲,可是引申义18岁以上的男人们都听得出来。
我说滚鸡巴蛋,这时候还他妈屁,为了你我差点揍他!
他说,呵呵,你这时候才像个兄弟!
我说咋样,能不能死,死不了继续阿!
他说,操,接着整!
这时候,朴队过来了,看了看木头的伤,说咱们还踢吗?
我,光哥和木头异口同声:踢!
朴队说好,但是你,得先过来跟洛基道个歉。
他指的是我。
我梗着脖子说,我凭什么道歉?
朴队说,刚才我看到了,洛基犯规了,是他不对,但是你这态度也太激烈了吧,都是为了踢球,这样就不好了。
光哥拍着我的脖子说,挺子,别那么倔,服个软,给人个面子,以后还得接着踢呢。
我犹豫了一下,也是,而且我对朴队这人印象不错,加上光哥也发了话,就算我给他俩面子吧。
朴队把我领到洛基面前,这厮还他妈装犊子,歪着脑袋不看我。
我说,对不起。
他说别跟我说,我听不见!
我一抬脑袋又想骂他,朴队在后边拍了拍我,然后说,洛基,别装蛋,人家小孩都比你气量大啊。
洛基把脸转过来了,看我。
我心里说,你看个屁,但是我嘴上说的是:对不起,学长,刚才我不对!
这个王八蛋还打算变本加厉的教育我,说你别刚上大学就这么狂,你懂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啊?我告诉你……
朴队说行了行了,你也消消气儿,咱把下半场踢完。
所以余下可能更难听的话被他咽了回去,改为狠狠白了我一眼。
我觉得他这个眼神绝对像一个泼妇。
下半场木头和我各进一个,那边朴队上演了帽子戏法,三比三,谁都不得罪。
结束之后,朴哥冲木头挑了挑大拇哥,说不错,有潜力,你其实可以直接进大一院队打新生杯了,还有刚才给你出头那小子呢?对,你,来来来,还有那个大块头的,对,你们仨挺突出的,挺好,都可以直接进院里了。
后来他又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里面有高娃子,说你们这周日下午一点半到这集合,代表你们系过来打院里的新生杯,对手是市场营销的,别迟到。
然后特意叮嘱木头,光哥和我,说这两天自己练一练,另外,院里的比赛别受伤,因为学校的新生杯下周六就开始了。
就这样,我和木头的合作,又一次开始。
回寝的时候,木头突然一把拉住我,让我们俩的步伐稍稍落后于光哥他们。
木头和我说,挺子,今天虽然没打起来,但是我还要谢谢你。
我说操,别争那些酸不溜丢的事儿,我就是想告诉你,我就是我,我没变!
木头突然叹了口气。
我骤然发现,我中午在寝室避之不及的那个木头,又回来了。
光哥回头喊我俩,喂,你们墨迹什么呢?赶紧的,回去洗澡去!一会人该多了!
木头说我不去了。
我说为啥呀?
木头说你看我腿。
我说操,娘们阿,没事儿,大不了我给你洗!用不用我背你回去阿?
事实证明。人的每一个不情愿,都是有理由的。
十五
木头最终还是没和我们一起去洗澡。
人家回寝室坐在床上盯着伤口看了半天,最终跑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我要去医务所!
这话把我吓了一跳。
我以为他的伤比我想象的要严重。
我蹲下身仔细看他膝盖上的伤口,摔得倒是不轻,油汪汪的,还在往外渗血,但是确实就是普通的皮外伤。
当然我首先怀疑的是我脑子里储备的医疗常识不够用,我问他,怎么回事,伤到骨头了?
他说应该没有吧,但是我还是觉得去趟医务所保险一点,我,我怕感染!
我说木头,你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就这还用去医务所?我出去给你买点药洗洗伤口,晾两天不就好了?医务所?你不怕丢人啊?
木头说挺子,你就别管我了,我自己处理就行了,就算不去医务所我这伤口也沾不了水……
我恍然大悟,原来你就为了不喝我们去洗澡阿?哈哈,说,你是不是少长什么零件了?没事没事,我们笑话你,哈哈!
木头跟着我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开始脸红。
我接着逗他,我说好啦好啦,不逼你,好像没你洗不了似的,你说你要是个女的,没准我还争取争取……
木头的脸更红了。
这时候光哥端着个大盆把木头他们寝们给撞开了,说你们俩墨迹什么呢?还关门?咋的有情况阿?搞玻璃呢?
木头的脸变成了紫色。
我感觉有点不对,赶紧打岔说行了行了,木头腿卡(摔)坏了就别让他去了,咱们快走,一会下课铃一打澡堂子得给挤爆了,木头你在寝室呆着别动啊,我给你弄点双氧水红药水回来,你先管小蔡要碘酒洗一洗。
木头点点头,往枕头上一躺,不说话了。
我冲光哥使了个眼色,我俩就出来了。
光哥说,咋的?你俩闹别扭了?
我说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没惹他,这小子是不是把脑袋也卡坏啦?
光哥摇摇头,说,我看着里面肯定有事。
我也知道这里面有事。
但是我没敢说。
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隐约地感到,这事儿似乎和我有点关系。
等我和光哥洗完澡,买了药水什么的回来之后,发现木头不在寝室。
这小子拖着个残腿跑哪儿去了?光哥问。
我说我找找。
我把脑袋伸出门外,冲着走廊喊,木头——?木头——?
我隐约听见水房有哗哗的声音。
走过去一看,木头光着膀子在那儿洗呢。
我过去给了他一脚,我说不告诉你别乱跑吗?怎么跑这来啦?放着澡堂子不去,我还纳闷你个爱干净的人怎么受得了这一身臭汗,你到底怎了啦?怀孕了阿?
木头张了张嘴,没解释我的问题,他说挺子你帮帮忙,帮我擦擦后背。
我犹豫了一下。
木头盯着我的眼睛。
我说不太好吧,已经下课了,人该多了。
木头眼神黯淡了一下,说哦,那你回去等我吧,我一会就回去。
我突然觉得他眼里的黯淡让我有种说不出得难受。
行啊,为了不让木头说我不够朋友,我豁出去了。
我说好吧,我给你弄。
木头重新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是凉的。
那时候大概是十月中旬,十月中旬在我家那里可以考虑穿两层衣服了。
我说你不冷啊?怎么没打热水?
他说没事,这样凉快。
我说你就是病了,发烧了,烧的,得降温。
我在水龙头下面揉了两把毛巾,拧干了点,在手里又焐了焐,感觉没那么凉了,把毛巾按在他后背上。
就这样,他后背的肌肉还是抖了一下。
我说咋样?行吗?
他说没事,来吧。
我边给他擦,边想找点话说,因为我觉得这样挺尴尬的,我就说,木头阿,你最近怎么奇奇怪怪的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咱俩可是老交情了,有事就和我说,就算帮不上忙我还能给你宽宽心呢,高中那会儿你尽给我当心理医生了,现在怎么着,你有事儿就得自己扛阿?
木头还是没说话。
我有点生气了,我拍了他一下,我说和你说话呢!
木头突然转过身来。
我没防备,下了一跳。
我看见木头脸上有液体顺着脸颊滑下来,不知道是水,还是……
我们就这么对立着互相看着。
我看见木头的嘴在抖,胸膛一起一伏的,好像在酝酿感情。
说实话,在那一刻,我有点发怵。
我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