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两位记者便开始着手写作。期间通过我们的介绍,她们不仅采访了数量可观的同志个体,还采访了几位Les姐妹、几位MB以及酒吧老板。有些时候,因为受访者的顾虑,我们甚至不得不陪同她们一起前往。大约三周后,我在QQ上收到了王姐传过来的初稿。她在QQ里对我说,原本她和郑姐计划以我和易磊的感情生活为主线来做这篇报道,但是后来通过采访,他们发现这个群体的很多人生活得并非都像我们一样平安快乐,一些人过得很压抑,不得已去选择违背自己意愿的生活;一些人缺失对爱情的信仰,感情的路走的很迷茫。所以经过斟酌,她们改变的最初的方案,力求翔实全面地说明这个群体的真实情况。
近两万字的稿件几乎涵盖了这个群体的绝大多数问题,包括情感、性、家庭、健康、金钱,甚至反串,内容详细客观,描写细腻且充满人情味。看完之后我给王姐发过去一条QQ消息,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谢谢你和郑姐,
“其实要说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才对。所有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通过这一个月的采访,我和郑姐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没有这次的采访,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们所接触的人和事也许我们这辈子都没办法接触到,对于我们来说,这该是多大的一个损失啊!真正的爱情真的不应区分性别、年龄和种族。谢谢你亮亮,也谢谢易磊哥。”王姐回过来消息。
初冬的风已经微凉,下班的路上,我回味着王姐所说的话,内心荡漾着浅浅的幸福。于这个社会,能够多得到一份理解和支持,能够多一个人对你说,“你们应该被祝福”,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不管是怎样的人,能够以向上的态度去生活,以达观的心态去处事,以友善的态度去做人,内心坦荡而无邪念,终将会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这期间易磊回了一趟新疆老家。大约一周后,回来了。晚餐的时候,易磊问我,对现在的生活是不是满意。
“怎么啦?”我抬起头来问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现在的生活不是挺好嘛?”
“傻孩子,”易磊的脸上浮上一丝别样的笑来,伸过手来拨了拨我的头发,“你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易磊,你怎么了?”我放下筷子,看着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次回去,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易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接着说,“如果我哪天不在你身边了,你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脸上一直都会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呢?”
“你胡说什么呢?”我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好好的日子你过腻了是不是?”
“宝宝,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易磊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这次回去,家人让我考虑一下回新疆发展。虽然我目前的工作还算稳定,但是这跟我自己的期望值,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你也知道,老家有一些关系,他们建议我回去做进出口贸易,一年的收入大概会有150到200万。”
“所以,你答应他们了?”听完易磊的这些话,我刹那间乱了方寸。
“我答应他们,回来好好考虑一下。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你。”易磊的表情平静,但是我知道,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是有所抉择了。
“你回新疆了,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我那不争气的眼泪,顷刻间流了下来,“钱,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我现在也工作了,能养活自己了,我又不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就像现在这样不好吗?绝大多数人不就是这样生活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一个自甘平庸的人。”易磊打断我的话,“我想多挣些钱,不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吗?”
“是啊!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自甘平庸的人。你胸怀大志,我小富即安;你目光长远,我鼠目寸光。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真的做出这个决定,将是以牺牲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代价。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为什么一定是这样呢?”易磊眉头紧锁,一脸疲惫地看着我,“即使我去了新疆,你可以在假期过去,我也可以抽空回来,这样难道不行吗?我就干个三五年,等我挣够了足够的钱我就回来。”
“不可能!”我几乎咆哮地叫了起来,“我没法接受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生活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回新疆,那么我也就回老家了。”
等我说完,易磊不再说话,我也沉默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的确,就像易磊说的,我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小时候,家里有一副“知足常乐”字,我问爸爸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爸爸告诉我,人要懂得满足,只有懂得满足的人,才会时常觉得快乐。这是我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启蒙,对我以后的成长意义深远。静下心来,我好像也能够明白易磊的心思,他无非就是为了想让我们将来的生活富足。可钱这东西,到底多少才算多?富裕就一定能够幸福吗?当年的我对此还很迷茫。我当时能够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易磊从我身边离开,如果那样的话,我生命的意义将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