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日子一天天在临近,妈妈三番五次打电话来询问工作的情况,连原先并不太过问的爸爸也被妈妈发动起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我回家找工作。
“我觉得你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西安。”妈妈在电话里一副洞察儿子一切的口吻,“女朋友没有,工作也没有。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那儿。”
“是啊亮亮,回来吧。奶奶年纪越来越大,在家成天惦记你呢。”这老两口居然用免提,更厉害的我爸搬出了奶奶这张王牌。这让我一时语塞。
“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要综合各方面好好考虑考虑。”不知道怎么说和怎么做的时候,还是先来缓兵之计吧。毫无疑问,如果我在这时候离开了西安,我和易磊苦心经营了这几年的感情也就付之一炬,对我来说,这无论如何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老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亲情和爱情有些时候好像也要经历痛苦的抉择。
“齐亮亮,如果到七月底你的爱情或者工作仍然一无所获,那么你再也别想再西安多呆一天。到时候即便你不回来,我和你爸回去把你押回来的。”强硬派的妈妈用词果然也很雷人,把我押回去……我犯了什么罪呀!
挂了电话心里堵的慌。这该死的报社,莫非笔试没有通过?我明明记得当时答的很不错啊!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呢?张伟说今年学校的毕业生就业情况很糟,签约率几乎跌到历史低谷,他已经决定回老家帮他爸去打理公司了。
我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窗外的法国梧桐已经郁郁葱葱,间或有不知栖身何处的知了叫上两声,搅得我心烦意乱。“出去走走吧。”我对自己说,在家这样呆着也不是个办法。想到这我便换衣服穿鞋下楼。
太阳火辣辣的,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想去学校,又怕碰到老师同学问工作的事;想去逛街,可看看这能晒晕人的太阳,迅速打消了这一念头。在公交车站台踌躇了好一阵,最终跳上一辆车,决定去书城。
光看看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读者,就知道夏天的书城真的是纳凉消暑的好去处。书城的环境很好,冷气很足,还有压的很低的轻音乐如清泉缓缓流出。也许因为是贩卖文化的场所,所以在这里你绝对听不到大声的喧哗,人们都在埋头翻看手里的书籍,显得有文化有修养极了。我照例直奔三楼文史类书架,那里有我爱看的书。
青春励志类图书区,显眼的地方有最近畅销的或是新出的或是被炒作的书码成的造型。我走过去,一本叫《毕业了,我们一无所有》的书引起了我的注意;更确切地说,是书名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拿起一本,封面上的“一草/著”让我瞪大了眼睛。突然想起来早在三月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一封一草的Email,说即将有新书出版,但当时书名还没有最终确定云云。没想到末了竟取了这么个名字放在暑期推出,颇有点暑期档电影噱头的感觉。
认识一草是因为他的书——《青春散场—挚爱郭敬明》。虽然不是小四的粉丝,但是因为是同龄人的缘故,所以刚上大学的时候偶尔也看。小四是一个怎样的人见仁见智,但这个一草呢,却通过他的那本《青春散场》,详细描写了小四从一个高中生通过新概念作文大赛一举成名的经过。这个过程一草全程陪伴一路见证,而他和小四的友谊也因为后者的成名而渐行渐远。因为书里的很多情节,怎么看都像是BL的故事,所以我看的兴趣盎然欲罢不能。连着看了两遍之后便给书里留下的作者邮箱发了Email。令我惊讶的是,没多久一草竟有了回信,并告诉我我和他是老乡。这么一来二去,我们便通过电邮慢慢熟悉起来,成了传统意义上的“笔友”。
笔友又出书了,我当然得买上一本以示支持。就在我拿着书准备去收银台付钱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亮亮!”
话音刚落,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扭头一看,是俊哲。
看到俊哲的一刹那,我尴尬而不知所措。自从和易磊坦白了之后,我便强迫自己逐渐淡忘俊哲。我把他的号码设置进电话的黑名单,删除了他的QQ,并不打算再和他见面。可我忘了我们终归还是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终归还会有如今天这样偶然碰面的机会。我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对他说,“这么巧啊,你也来书店。”
俊哲眯着眼睛,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着我,半天,他从嘴里挤出来几个字,“我以为你死了。”
“真歹毒。”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我有那么容易死嘛!哈哈。”
“去去去,少跟我来这套。”他推开我的手,还故意整了整衣服,“你的电话怎么回事?换号码了吗?我给你打了十万个电话,永远都是暂时无法接通。”
“你和阿翔,还好吗?”我没有接他的话,明知故问地问他。
“你有毛病是不是?”一丝怒气从他的脸上滑过,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和阿翔是不是还好,你不知道吗?你凭什么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一样?嗯?”
正在看书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们这边,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拉着俊哲走到楼梯道,小声对他说,“干嘛这么大声啊!你在这等我一下,我付个帐马上就来,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书城的隔壁有一家冰激凌店,我们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俊哲依然绷着脸不说话。我买来葡萄汁和芒果冰沙,问他要哪个,他把我想喝的葡萄汁拿了过去。喝了两口之后,他终于说话了,“齐亮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就算因为什么原因不能再见面了,你至少也应该和我说清楚。就这样突然失踪,算什么朋友。”
面对他的指责,我既委屈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说到底,当初的纠结绝大部分的原因是来自我自己,俊哲或许仅仅当我是好朋友。我吃了整整一勺冰,对他说,“我有我自己的难处俊哲。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你明白吗?”
“哎……”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搅棒一下一下搅面前的葡萄汁,慢慢地说,“你不说,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虽然交往并不是特别多,但你是个怎样的人,我基本还算了解。我从没想过要给你和磊哥带来麻烦,所以那时候我自己也想了很多很多。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强求不得,就像我和阿翔,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我和你之间,我想还是有可能建立一种很单纯的友谊的。”
“我怕我做不好,又重蹈覆辙。”
“女人啊!你的名字叫麻烦。”他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会做不好呢?可不可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在我感情最痛苦的时候,你在我身边开导我帮助我,那么现在,我已经走出那个阴影了,生活得很快乐,这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快乐就好。”我嘿嘿笑。
“亮亮,如果因为我,让你和磊哥都非常难做,我觉得很伤心。从你和磊哥身上,我看到了一种对爱情执着的信念,这是我所仰慕的。我真的希望我能够成为你们共同的朋友,这是我的真心话。”
墙上的工艺时钟每走一秒都发出“咔嗒”的响声,彷佛钝涩的大脑中各种思维交错混杂所产生的动静。许久,我掏出手机,把俊哲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里删除,“用你的电话给我打过来。”我告诉他。手机震动,而后《牵手》的旋律慢慢响起。
“你个猪!竟然把我的号码存进黑名单!真卑鄙!”俊哲咬牙切齿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