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迤逦的风光使我的心里充满了阳光和欢乐。在海南的这几天时间里,没有行程的时候我会认真地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去走,我的未来应该如何规划。毕竟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决定,马虎不得。
回到西安之后,我继续参加各种各样的招聘会。自从就就业问题易磊给出一些建议之后,我便不在乱投简历,而是有的放矢地关注报刊、杂志等一些媒体的招聘信息。另一方面,我还拜托易磊帮我打听电台近期是否有招收主持人的消息。虽然专业并不对口,但是能当一名电台主持人是我一直的梦想,成功与否倒是其次,至少我应该超这个方向努力一下。
思路一旦改变,成功的几率也就大大增加。接到我简历的一家报社和两家杂志社均打来电话,约定再次面试的相关事宜。这让我信心大增。而易磊这边,也传来了一个相当振奋人心的消息,就在不久前,当地电台新开播了一个资讯广播,现在正在招兵买马!
对我而言,这个消息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几乎是在得到消息的同时,我便前往广电中心咨询新开播的资讯广播人员招聘情况。海选结束,近1000名报名者100人晋级,我的名字也在其中。
“恭喜宝宝通过海选。这是成功的第一步,继续加油!”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易磊,易磊也显得很高兴。
“两周后是综合素质考评,这100人中将有一半的人会被pass掉。”我对易磊说。
“虽然听起来比较残酷,但是这就是现实啊!”易磊笑着对我说,“怎么样?对自己有把握吗?”
说实话,我对自己还真没什么把握。参加这次应聘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播音系科班出身,经过良好的专业训练。而我除了有一张普通话一乙的证书和一腔热情,专业知识几乎等于空白,这让我在竞争中毫无疑问地位居劣势。更为严峻的是,应聘者当中,还有好几位临近省份的在职主持人,他们不但拥有良好的专业水平,经验更是获胜的筹码。
“这么说来,情况倒不是很乐观。”听我说完,易磊慢慢地说,“从现在到下次的考试还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我帮你联系一位市台的资深播音员,让她来帮你提高一下专业水平。另外再看看能不能通过她,认识到负责这次招聘的评委什么的,咱们也走走关系。”
第二天我便见到了易磊所说的“市台资深播音员”,是一位50岁左右很干练的女人,一直在市台负责新闻播报工作,我还听过她的节目。我向她介绍了自己的大致情况,并表达了从小便希望从事广播事业的梦想。之后她便领我到电台的录音间录制了一段声音小样,拿回办公室之后用她案头的一台小型录音机播放,指出我在朗诵过程中吐字发音的错误和气息的不足,并一一加以纠正。
因为发自内心的热爱,那段时间我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态度练习发音和气息,再加上老师的指点,连易磊这个外行都说我朗读作品已经有模有样了。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综合素质考评的时间。
抽好号我便一个人在广电中心的大厅等候,身边全是和我一样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成为广播新星的孩子。按照程序,考题将在进入考场前十分钟随机抽取。所以几乎每一位从考场出来的人,马上就会被一群人团团围上,询问内容。我有一些忐忑,也很想打听打听考题内容,但是放眼望去,没有一张我熟悉的面孔,于是无聊地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听那首《AnyDreamWillDo》。
速度比我想象得要慢得多。临近12点,才进行到第51号,而我的编号是89号,这就意味着,我差不多还得再花上半天的时间在这里等待。吃完饭,我脑袋发沉,几乎昏昏欲睡,上午的紧张感荡然无存。我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打盹,不一会竟做起梦来。我梦见自己被长着独角的怪兽追击,拼命奔跑,却跑到了悬崖边上。正在我进退维谷万分惊恐的时候,一只大雕从我的头顶飞过,并快速用它有力的爪子抓起我往高处飞去,我因此躲过一劫。可是,大雕抓着我飞了一段距离后,竟在半空中松开了它的爪子,我被重重地扔在了草地上。
我醒了。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向外望去,上午的绵绵细雨越下越大,雨点不断打在玻璃上却听不到一点声音。大厅里等候的人也越来越少,早已没有了上午的喧闹,取而代之的是死气沉沉。我起身去洗手间,之后走到室外去抽了一只烟,好让我的头脑清醒过来。
轮到我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拿到考题我试图努力思考,却发现脑袋的运转相当不灵活。因为时间有限,也没来得及充分准备,便被工作人员匆匆叫进了考场。经过了一天的工作,我面前的几位考官脸上都有很明显的疲惫。其中的一位摘掉了眼镜在揉睛明穴,另一位则闭着眼睛在按太阳穴。看到此番景象,我心中暗暗叫苦,考官们这样的状态,分恐怕很难上去了。
“你是齐亮亮?”就在我向考官们问好,准备坐下的时候,摘掉眼镜在揉睛明穴的考官戴上了眼镜,看了一眼我的资料后,问我。
“是的。老师您好。”我面带微笑,再次向他问好。
“好了,你开始吧。”他没有再说什么,让我开始答题。
我答的不算精彩,但自己的感觉是应该不存在硬伤。答完之后我向考官道谢,其中的一位女考官说,“你的声音条件总体来说还不错,但是缺乏男性的阳刚之气。”就在我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位在我进来的时候摘掉眼镜在揉睛明穴的考官笑了起来,他说,“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像蛮适合做夜间节目的。”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说了声“谢谢老师”就赶紧离开了。
天已经全黑了。我出了广电中心的院门,独自走在街道上,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一关到底能不能过,暂时先不去想吧。毕竟,成功不单需要主观条件,客观因素有时候也会起到很大的作用。不管怎样,至少我努力啦。想到这,我的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两天后,综合素质考评的结果出来,我的名字出现在了50人的名单中。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倒没有海选结果公布时那么兴奋了。我给易磊打电话,告诉他我晋级了。电话那头易磊的声音很响亮,“看来这回,得好好谢谢梁老师了。”
“梁老师是谁?”我记得辅导我发声的那位市台播音员姓张并不姓梁。
“你上次考试没见到吗?是负责综合素质考评的考官啊!戴个眼睛,40多岁一男的。”易磊乐呵呵地对我说。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那天答题结束之后的情形来。挂了电话我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能够从100进50,也许并不是我“实力”的体现,而是那位“梁老师”在暗中帮助了我。想到这,我猛的记起那天的梦来。独角兽……大雕……没错!那女的肯定就是那头独角兽,那个梁老师就是那头大雕,而我……我,还是我。
一周后的专业素质考评,将从50人中筛选出20人进入最后一关的审核。第二次见到那位梁老师,我的脸上火辣辣的。我不知道易磊所说的“好好谢谢”他,是怎么个谢法,但是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再也无法心安理得了。不出所料,我的名字顺利进入最后20人的名单当中。晚上回家,我小心翼翼地问易磊,到底给了那个梁老师什么好处。易磊笑而不答,只是一个劲地问我有没有晋级。
“嗯。进了。”
“那就行了。你也别问那么多了。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易磊。”我打断他的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给他钱了?多少?”
“不多。Justtenthousand。不过如果你能走到最后,他还会再得到tenthousand。”易磊淡淡地说。
“你疯啦!”我朝他喊了起来,“一万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我很难受?我只想凭我的能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可这算什么呢?你让我觉得我很没用,知道吗?”
“凭你的能力?你觉得凭你的能力,能进到最后20名吗?”
我原本以为,在易磊的心中我才是最棒的,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吧,就算这是事实,可这样的事实在这样的状态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无论如何都让我觉得相当刺耳。我委屈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我做错什么了你那样指责我?”易磊接着说,“我这是为什么呀?你以为我钱多到没处花了?你以为我愿意低三下四地去给人塞红包?这不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喜欢这行,但是你一没受过专业训练,而没那么优越的先天条件,凭什么跟人家去竞争呢?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简单,这个社会就像你想的那样单纯?你以为那么多参加这次选拔的人就你一个人做了这样不光彩的事吗?别那么幼稚了!”
听易磊说完,我的心里难受极了。我的家境并不富有,父母也非高官,所以长这么大,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路清汤白水,直到大学。所以易磊说我幼稚。但是难道这有什么错吗?但凡竞争,难道不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吗?凭什么有钱的人就会比没钱的人多一些机会?这个社会究竟怎么了?
易磊早说过我这样的个性,并不适合从事法律工作。他说,一个原则性太强,太具公正感的人,如果当了律师,永远也不会富有,并将一直遭受煎熬。我当时并不是十分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可现在,我懂了。
一切就如那个梦所预示的一样,我在最后一关被pass掉了。得到结果的那一刻我并不伤心,相反我感觉释然。靠着给考官塞钱而获得的胜利,对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失败了,但是我依然感谢易磊。他体悟我的梦想,并尽己所能,希望帮我插上翅膀让我自由翱翔。但是天空太黑,我还未起飞便已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