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拉着我到街上的门诊部,上药,消炎,包扎。不就破了一道口子,流了点血吗?还当大事了。
吃晚饭的时候,我只埋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云也不问,也只是吃饭。
终于我还是忍不住,问她:“你也不问问我的手是怎么破的?”
她冷笑着:“还用问吗?切破的呗!”
很生气的样子,怨我不听她的话,气我切破了手。我自知理亏,就不再说话。
洗涮后,躺在床上。我也只是不说话。云扳过我来,看着我,我心里发虚,躲闪着她的目光。
她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说:“不就丢了工作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心里一惊,她怎么知道。“你咋知道?不是丢了,是我炒了厂子的鱿鱼!啥破地方,破车间,破车间主任!”
“还嘴硬?干不了就干不了呗?你臭袜子改西服,压根就不是那块料!那样的活,你干不了的!”
才知道云对那个厂子很了解,因为她们车间有个同事在那干过。她甚至还知道那个破车间主任的一些事情。
云把我那只受伤的手放在手心里,柔柔地摩挲。很心疼的样子。我安慰她,没事的,不疼!
云让我乖乖呆在宿舍,哪里也不许去,可我怎能忍得住。云一去上班,我就往外跑,总得找点事做哈。不能老让娘子养着哈。
知道自己臭袜子改西服不是那块料后,就不再找技术含量高的工作。天不负我,真找了份合适的工作呢。就是替人发传单,送报纸。
大热天骑自行车,城南城北,东关西郊,大街小巷地穿梭,像一条自由的鱼。
汗流浃背,几天下来,又黑又瘦,腰酸背痛。可是癞蛤蟆垫床腿,只能硬撑了。
过了些日子,好点了。习惯了,云开始还不让我去,后来看我干得一包劲,也就不再说我。只是默默地替我弄饭,替我洗衣服。那么温柔贤惠,真是勤快体贴的娘子啊。
这期间云回家一趟,回来之后,就一派心事重重地样子。话也少了,笑也少了。我心中纳罕,问她又不说。又不敢多问,怕惹恼了她。
她每天只是默默工作,默默洗衣服,弄饭。吃饭的时候,不做声地一个劲给我夹菜,然后痴痴地看着我吃,自己却吃得越来越少。她吃不下,我也就吃不香。
夜里睡觉,云紧挨着我,抱得紧紧的,生怕我离开。我也环抱着她,紧紧的,怕丢了她。夜半醒来,听得她长吁短叹。我问她,她又说没事。把我给急得什么似的。
一次夜里醒来,看见云支着胳膊看我,眼眸湿漉漉的,借着月光看得出她脸上的泪痕。一只手梳理我额前的短发,那么柔情款款,恋恋不舍。
我故意微闭双目,装睡。一会听得云微微叹息:“小华,小华,我怎舍得你?我该怎么办啊?”
云的话让我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好?难道她不要我了!我一惊,赶紧坐起来。倒吓了云一跳。
我翻身把陶晓云揽在怀里,凝眸看着她:“小云,小云姐啊,你不要我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嘛?”
“没有啊,你没得罪我啊?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她躲闪着我的目光。
“那你刚刚说舍不得我是怎么回事?要是舍不得就收养着呗,我也吃不了多少饭,而且我也会赚钱了。”我一气说了这么多。
“别多心,小华,没什么?乖,听话,睡吧?”然后就揽过我的脖颈,让我枕着她的玉臂。我索性使劲往她怀里靠靠,嗅着她的芳香。
纵然心里是放不下,可是实在是白天工作辛苦,困得厉害,竟沉沉睡去。
有一天下午下班,云拉我到饭馆吃饭。不胜酒力的她,竟然要了啤酒,一杯一杯地和我碰杯。我怕她喝多了不好,苦劝她不要喝了。
可是云说,让她喝个够,醉了,就什么都忘了,醉了,就好了。我知道她是有心事憋在心里,不好对我说。
云喝得有点多,我带她回住处,帮她脱下衣衫,盖好毛巾被。坐在床边,看着她,我心疼得要死!
想想云肯定是遇着难事了,肯定有什么苦衷。可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呢?这些年来,我们这么依恋,这么相知相爱。即使不是夫妻情分,也是姐妹情深啊!
又想想自己,高考成绩快来了,也不知考得咋样?考上了怎么办,落榜了怎么办?一时间五味杂陈,竟睡不着。熄了灯,抱着膝盖坐在床头,借着月光看醉里睡觉的云,那么美,睡美人!
可是想了一些事情,叹人生多艰,不觉眼角湿润,泪珠滚落下
夜里云一会喊着口渴,我就忙着起床拿暖瓶倒水,慢慢热水冷一点,放在嘴唇上试试水温差不到了,才扶她起来喝。
一会又陪着她去厕所。有时候她梦中惊醒,喊怕,我就把她揽在怀里拍着哄着她睡,像哄睡婴儿一样的耐心和细心。
我不敢睡,怕睡得沉了,云喊我的时候,听不到而误了事。就这样折腾了一夜未睡,筋疲力尽心力交瘁!
临近天明的时候,云醒了,笑笑,揽我入怀,“小华,我昨天喝多了吧?没怎么样吧?”
“没,没有啊!”我回答。
“哦,你怎么没脱衣服啊?是不一夜没睡?”
“那,我要睡了,谁给你倒茶倒水啊?”
云捧着我的脸端详了一阵子,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嗔怪:“傻啊,你?不睡觉怎么可以啊?时间还早,我搂你再睡一会吧。”
“不睡了,,没事,万一起晚了咋办?”
“睡吧,睡吧,没事的,我睡醒了,看着你睡,一会叫你。”
我放心地,安然地睡去,在云的臂弯里,像一个渴睡的孩子。
我睡得很香,连梦都没做。恍惚间,仿佛有什么湿润在额上。慢启秋波,原来是云在吻我。
见我醒了,云满面羞红。我学着童话里的语调说:“公主吻醒了沉睡的王子,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别臭美了,还王子,小样,起来吃饭。”云催促着。
翻身起床,云给我扣好扣子,整好衬衫的领子。看看桌子上,云买了八宝粥,油条和茶叶蛋。
还真是有点饿了,一阵狼吞虎咽,秋风卷落叶。云提醒着,“慢点,慢点吃,别噎着了!”
然后各自上班,我有些话到了嗓子眼,又吞回去,没敢问,怕她不高兴。
晚上回去,云捂着肚子趴在床上,说是肚子痛。看她脸都痛得发黄了,晓得是痛得厉害了。
我知道云来那个的时候肚子痛,有点受了寒凉的样子。如果在经前或经期吃了凉的东西就会更厉害!
我还是老习惯地问了问她的情况,知道应该是昨晚她喝了冰镇啤酒的缘故。然后掀起她的衣衫,把双手来回搓热了,放在她小腹上替她捂着。
又到职工伙房讨来一点子姜末,放上红糖,用开水烫开,逼着她喝下去。她才好点。
我抱着她,很喜欢,到现在还喜欢那种温香软玉满怀抱的感 觉。低头看她,发现她瘦了好多,有点弱不禁风,有点楚楚可怜。
我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心里好痛,差点掉泪。
云轻轻用手指刮着我的鼻子问我,“华,你说我是嫁,还是不嫁?”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最烦这个问题了。陶晓云怕我烦,也尽量不问我。可是她说我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