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此刻,我都没想过要为了所谓的爱情,抛下一切,远走高飞。因为放下这些,这些我一直赖以成长的信条,我可能也不将为我了。
我想邱是一直了解这点的,所以她采取了一种拖延的方式,一种让我暂时心安且远离暴烈挣扎的方式。
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出院了,但是医生说必须在床上好好休养一阵。
我问了小宁一些细节。小宁说,母亲其实这两年腿一直犯毛病,尤其是变天的时候。但是前几天突然疼得特凶,一直在床上打滚,也没法下地面走动了。
--当时我心想这不行,一定得去医院看看,就打算打个电话给邱阿姨,她有车比较方便。但是妈死活不让,所以我扶着她,折腾了好久才打了个的到医院。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是慢性病,只有吃药,休养一段时间,平时注意饮食和锻炼了。不过……
--不过什么?
--医生说妈这种风湿性关节炎将来有可能转成风湿性心脏病。
--这样啊……
--变天的时候要特别地注意,还说不要有过度的精神刺激……
小宁的这些话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静静地走到窗边,我需要许多许多的新鲜空气。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想,应该是邱询问我到家没有的短信。
55
翻开手机,是邱的短信。
“响,到家了吗?”
有那么一刻,我有了逃避的心理。
但是脑海里邱的微笑提醒着我,不要让她担心。
调出邱的号码,拨了过去。
--邱,是我。
--响,到家了吗?
--到了。
--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一直不回我短信?
--刚到的,没工夫腾出手来看短信。
--到了就好。你妈怎么样了?
--在屋里睡觉呢,没叫醒她。
--嗯,回来就好好陪陪她。
--嗯。
--响……
--怎么了?
--晚上有空吗?我……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妹妹在门边上喊我。
--姐,妈醒了,叫你过去。
--好,就过去。
--邱,我妈让我过去。
--好的,去吧。
仓促挂了电话。
母亲趟在床上,散乱的头发暗示了这些日子里她所有的艰辛。
母亲一直是对自己的形象很在意的女人,即使岁月也夺不去她经营多年的优雅体面。
我想,有一样东西比起时间来得更为残酷。
生老病死,无可幸免,又让人措手不及。
--妈,好点了吗?
--没有前几天那么疼了。
--医生说好好休养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
--老了,不会有这个问题,也会有那个问题。
--不会的,你一定长命百岁的。
--呵呵,好像你小的时候就这么和我说过。
母亲笑了,我感觉那因为用力而略显勉强的笑容里,有着一种对逝去的往日的慨叹,以及对于未来的茫然。
母亲一直是害怕孤独的,甚至,她固执地怀疑着她的晚年也会这么孤独下去。
突然,我意识的自己刚刚的一句话是多么的稚气。就像一个拗不过命运的孩童,用一种逃避的自信,去掩饰自身的窘迫。
--那时候你还在上幼儿园,不会系鞋带又不肯学,踢着两条腿一定要大人给你系。我说长大了要学会自己的事自己做,以后你爸你妈都不在了你怎么办。你就问,那你们要去哪里?我就觉得好笑,说爸爸妈妈也会老,然后有一天死了就不在了,你怎么办?你就特别不以为然地说了这句话。
--我都不记得了。
--嗯,一下就长这么大了,是个大人了。响,可我还是总得操心你。
--妈,你就别操心了,你都说了,我已经是大人了。医生说了,不要费心,这样对病不好。
--你说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看你书是读了那么多了,可是感情上却没什么正经的着落,还……你应该知道妈一直期望你能……
我打断了母亲的话。
--妈,别说了,我知道,我都懂。我求求您,不要操心了好不好。我就特别希望你身体能好好的,去年你那胃的问题还没见好转…..
说着,我竟然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响,医生说这个风湿弄不好会得心脏病的。你说该怎么办啊?
母亲拉了我的手,眼里尽是无助和彷徨。
--不会的,大吉大利。你只要按时吃药,注意饮食和加强锻炼,不会有事的。
--响,你很乖妈一直看在眼里。你能不能答应妈一件事?
--妈,你说吧,什么事?
--不要再和周邱有那么多的联系。
母亲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哀求,让人那么的不可抗拒。
我的心里,仿佛有玻璃碎了一地,破碎,狼籍。
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56
我相信那一刻母亲已经捕捉到了我内心的慌乱。
知女莫若母,她适时地更换了姿态,让我节节败退。
--妈,你这话我不懂。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了,上次周邱把她手机拉这里,那些短信我都看过了。
--妈,你怎么能擅自看人家的东西啊?!
--我不看?我能不看吗?!不看就一直这样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再这样搞下去残局谁来给你们收拾?!
--妈,我们……
--你别给我解释,你们的那些事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我也理解不了。我真是一直看错她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以前的我都不计较了,现在人家要结婚了就让人家赶紧结婚去!没想到你这次又给我跑回来,好,你就趁早跟她断绝干系!
--妈,邱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邱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得多!就你这点年纪才被她骗得晕头转向的,她在外面把一帮男人搞得团团转的时候你见过吗?!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癖好……
母亲冷笑了一下,笑得我心惊胆颤。
--妈,你别说了,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我才是真的为你好你知道吗?!你是不是想要气死我才算数啊?!
一条条青筋爬上了母亲的额头,感觉每一根血管都涨得满满,仿佛下一刻就要爆裂。
母亲的歇斯底里,翻开了我心中封存着的所有的恐怖记忆,就那样在我的体内翻江倒海,让我直觉得无法呼吸,一阵阵恶心不断侵袭。
--妈,你不要这么激动行吗,我求你了!
--我不激动可以,你给我一句话,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已经不想和她纠缠了,我从来不是她的对手。因为我太怯懦,因为我太在乎。
--好,我答应你行了吧,你好好休息。
说着,我有气无力地站起身来。转身的一刻,才蓦然发现自己已是满脸的泪水。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争气,为什么总是这么没用?
出那道房门的时候,我的灵魂有那么一刻已经飞升出来。
我看见了什么叫做行尸走肉,我看见了一个本应朝气蓬勃的25岁年轻人,过早地变得暮气沉沉。
她拉开了一扇门,又关上了一扇门。
她钻进被窝里,疲惫不堪,大脑又一次陷入一片空白。
57
不知道就那样迷迷糊糊地睡了多久。
突然感觉手机在震动。
实在无法睁开眼,是哭得太久,还是实在过于疲惫?
翻开手机,十几条未读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