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叫欲扬先抑。

--好吧，说说看，你准备怎么个扬法，你都给准备了些啥节目？

我侧过脸去，看见了她眼里的狡黠与娇羞，忍不住在那脸蛋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给你准备了你念了很久的冰激淋蛋糕。

--啊，只有这个啊？

--那你还要啥？

--礼物呢？

--蛋糕不算礼物啊？

--蛋糕不算。

--那你想要啥？

--我想要……我想要你……

说着，我把她轻轻放倒在温软的床上。我疯狂地亲吻她的耳垂和脖颈，我知道那是她最为敏感的地带，而那些感应能激起我更深的求索的欲望。手指在她的腰际游移，如丝的肌肤被寸寸占领。继而来到最起伏也最柔软的领域，我用双唇感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处伏线，险峻又安全。所及之处，潮红泛起，一直蔓延，穿越山岭，穿越长路，来到她眼际那一汪最深的湖水，阵阵涟漪，闪耀着迷人的光彩，最沉醉，最迷离。

35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

从邱的身体抽离，仓促中竟感觉几分狼籍。我有不好的预感。

是母亲的电话。

她知道我和邱住在一起，倒是从来没有反对，可能也是希望我住得舒服一点。

--喂，妈。

--吃饭了没？

--准备吃。你吃了吗？

--吃过了。上次跟你提的事情，你和你爸通气了吗？

母亲所说的事，是指要和父亲复合。理由是，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而父亲虽然和另一个女人长期生活在一起，却没有结婚的打算。即使各组家庭，父母与子女间毕竟有着隔阂和疏离，终比不上有血缘关系的。重新在一起，两人老了可以作伴，子女都是自己的。可以重新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庭。

但是事实真是如此吗？我宁可不要所谓的完整，我只想要平静，甚至不想再回忆起那些鸡飞狗跳、刀光剑影的日子，别说再经历一次。我知道小宁的想法也是如此。

而我了解，父亲是不可能回来的。他狠母亲，狠入骨髓。母亲的强势与不留情面，曾经狠狠地损害过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尤其在那样一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小地方，父亲的面子脆如薄纸。而关于是谁先背叛了那场婚姻，双方各执一词，也是我多年来的一个心结。我从来无法打从内心里去相信他们，我也不看好他们经营幸福家庭的能力。

――妈，爸不可能回来的。

――你不问怎么知道不可能啊！

――那你问过我和小宁的意见吗？

――你们就晓得让我不要结婚，不让你爸回来。到你们都大了，都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孤零零的，病死了都没有人理！

说着，母亲哭了起来。她预先占领了弱者的位置，我心中满是委屈。我从来没有反对她再婚，相反，我非常的支持，只要那个人不是我的父亲。

――我从来没反对你结婚，你什么时候见我反对过？！我就是不想我爸回来，你俩不合适！

――我让他回来这个家还不是为了你们俩个好，为了给你们一个完整的家庭！呜呜呜．．．．．．那么辛苦养大你们真是没用啊，你看人家．．．．．．

母亲开始用那带着些许设计的哭腔数落起我们的不是，褒扬其别人家小孩的种种好处来。我已完全不想听下去。

――好了好了，都听你的。我尽快和他谈，行了吧！

我匆匆结束了这场对话。愤怒与激动让我忘了自己置身哪里，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忘了邱那关切而忧伤的眼神。我又开始陷入疯狂的回忆与记恨里。

36

最伤人的话语，有时候仅仅是那么一句。

最悔恨的错过，有时候仅仅就在那一刻。

--响，别想了。咱们切蛋糕吧，再不切就要化了。

邱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里。但已感觉灵魂被掏空，欢乐早经滤去。

邱为我点上蜡烛，催促我许愿，给我切了蛋糕，送到我的面前。但整个过程我并没有回应一丝的微笑。我太容易就陷入自己的情绪里，我太容易就忽视了身边人的感受。

--响，别再闷闷不乐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一年才有这么一天，应该高兴点的。

--唉，我也不想不高兴的。谁会不想每天高高兴兴的？可是为什么这些倒霉事情总是纠缠我，没完没了的。

--其实，有时候你也应该站在你父母的立场考虑考虑，尤其是你的母亲，她真的不容易。你对她的态度有时比较生硬。其实他们都是为你好的。

--为我好？！为什么什么都是为我好？！所有人都说要给我一个家庭，一个什么…完整的家庭？但是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就是不断地将你们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事情强加到我头上，你们也不管我是不是承受得起！

--你们，包括我是吗？响，是不是我也一直在给你压力，让你无所适从，让你那么不高兴？

我看见了邱眼里翻涌的泪花，我看见了一种彻悟的悲哀，一种拒绝的忧伤。我甚至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冲着邱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这些字句仿佛在我内心里埋藏已久，到了一定要爆发的地步。这些是我的真心话吗？我在动摇。

--邱，我今天很乱，我又乱说话了，你别当真，好不好？

最欢愉的，转化为泡影。

生日，变成一场梦魇。

最温存的，预示着别离。

睡觉时，邱背对着我，一晚无言。

37

邱走了，我竟也留不住她。

我们努力营造的乌托邦宣告破产。

邱说，既然感情难以把握，未来也难以把握，那么只有去把握现实。她离开北京，回去挣那份能让她的未来有所保障的薪水。

她说，她只想要一个快乐的我，自在的我。她已经认定，和她一起生活的我，既不快乐，也不自在。她认为她不能给我快乐。

可是邱，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日子都是快乐的。只是我那与生俱来的不自在，深深地伤害了你。

邱想把那个房子留下来，租下去。这样我可以独自生活，避免与其他人一起生活的不自在。我拒绝了。满屋的甜蜜回忆只会把我从现实里驱赶出去，叫我无处安身。如果失去了，那就让它们都离开吧。

可是邱说，响，你没有失去我。我还会一直在那里。或许，等到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等到你能承受起生活的压力了。

--我不想给你压力，我不会为你规划未来了。你选择你的未来。如果你的未来里恰好有我，那么，告诉我。

邱走了，我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但是，经历过的，就能回去吗？

后来邱告诉我，让人真正痛苦的是，我连挽留都那么无力，那么没有底气。

我让我们再一次，跌入寂寞的深渊。

38

邱离开北京后，我还会不时地回到我们曾经住过的小房子底下转悠。

我上瘾般地汲取一种气息，一种往日的气息，甜蜜与哀愁杂糅的气息，试图让我那段有如死水般的生活再现生机。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