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巴掌甩在我脸上,打到眼睛,疼的我眼泪自己往外淌,完全睁不开眼,以前眼睛做过近视手术一直都复原的不好,我还记得做完手术后,我蒙着双眼他扶着我从医院走出来,他拉着我的手在大马路上走,我好开心说我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牵手走在马路上了,我们走回家好不好。他说你傻啊,要走以后陪你走,外面灰那么大,感染怎么办。我还是很兴奋的说我什么都看不见,现在可以完全的信赖你依靠你了,他说好,傻瓜,我做你拐杖,做你眼睛。
可是现在他打到我眼睛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整个眼球又涨又压迫,我有点恐慌,几乎以为自己就要看不见了,但是这个可恨的人,还站在我面前让我看得清楚。
他打了我以后还大声的冲我说:我告诉你,我完全可以不再跟你联系,订婚都不通知你,可是我以为你会想来。
我捂着眼睛不看他,他以为我想去?我为什么会想去?
我忽然觉得好笑的问他:你这么想我去,难道你计划着要临场把新娘偷换成我么?
他板着脸瞪我,眼神恨不得再打我几拳,我向他吐吐舌头,去厕所看我的眼睛,眼球涨着很难受,一看果然左眼出血,淤了一块。
回头发现他在倚在厕所旁盯着我:好点没?
我你下手真重。你打的是我眼睛哎。
他手拧着门把手:还不是给你气的。
我别拧门把,我才修好的。
他你这什么破地方啊,你还是搬我那去吧,反正我,他想说反正他订婚以后就不住这了,可是怕刺激到我,只说反正我过段时间就不住了。
我不去,我住这里不知多开心,我不像某人有少爷毛病,一个人要住3300一个月的房子。
他你跟房子较什么劲!
我没理他,拿着毛巾敷眼睛,他一把夺过毛巾,脑子被他重重的敲了一记:你有没有点常识啊?充血要冷敷,你还用热毛巾?!
他问:冰箱里有冰块没?我摇摇头。
他去冰箱里翻出一瓶可乐倒在毛巾上,我扯过毛巾:可乐弄上去很难洗。
他又瞪我一眼:那你瞎掉好了!要不你跟我去医院。
他扯住我的胳膊往外拉:去医院!你眼睛一直都问题多,不是畏光就是干涩,从你手术完到现在,我看就没好透过,你当时根本就不该去做手术,戴眼睛不就完了吗。
我是谁说我戴眼镜难看的啊?
他我随口说的你也当真?
我当真。
他你怎么这么笨啊,每句玩笑你都当真,以后还怎么开玩笑啊。
我我一直是这样没有幽默细胞,一点都不好玩的人,我以为你知道的啊。
他把浸着冰可乐的毛巾贴在我眼睛上:唉,我怎么会遇到你这种人。
我回敬他:我也正想说这句话!
我们都叹了口气,没再吵下去,也许都在后悔怎么遇上了对方,这样坎坷的过程,还有这么无奈的结局,每一样是让人欣慰的。
我歪躺在沙发上,可乐水流得我满脸都是,头发都不能幸免,他坐在边上拿纸巾在我脸上擦,我就那么在沙发上开着灯睡着了,连续这么多天失眠,每天困到极点却只能浅睡一、两个小时,可今天他在身边,我就迷迷糊糊睡沉了,还能感觉到眼睛上冰冰的,脸的两旁是干燥温暖的手掌。蝉鸣的六月,暑气在傍晚时略有消退,我却觉得周身温暖,昏昏入睡,还迷迷糊糊的梦见他又对我说了一次:蒙你看不见了没关系,我做你眼睛。
在梦里扬起嘴角,这个世上会对我说做我拐杖,做我眼睛的人,只有他。
在梦里,我很想睁开眼看着他,可是努力睁也睁不动,我只好用口形对他比划:嘘—不—用—说—话。
只要一会就好,你不要开口。
你说的对不起,我不想听。
你说的我爱你,我不敢听。
你什么都不用说,安安静静陪我一会就好。真的只要一会就好。
我知道你有很多可恨的地方,但你的好也是别人没有的。
我生病时,你会拖着不肯上医院的我去打针吊水。我睡不着的时候,你会打着哈欠耐心陪我说话,我睡觉喜欢踢被子或者把手放在被子外面,你怕我着凉总是紧紧抱着我睡,我俯在你肩膀上,贴紧了靠着睡,舒服,安全。
虽然贴着睡束手束脚不得动弹,却甘之如饴,这样的夜晚总是睡的特别香甜。我总会在入睡前半梦半醒之间喊你的名字,听到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应一声,顿时被爱意和暖意包围,便能安心睡去。
一个人如果曾经靠过这样宽厚温暖的肩膀,是很难忘记和舍弃的。
不过,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原来今天只是个告别。几乎就要以吵架敌对收场,却不自觉又心软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该怪他,可是心里已经原谅了这个人。我还爱着他,所以如果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不争气。
所以下定决心,他要是订婚我就全身而退,他要是希望我去看他订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满足他最后的心愿。
然后,我自己一个人把我们的爱情马拉松坚持下去。这样的路艰辛酸涩在所难免,但是如果能抽身,可能几年前就转身走了,当时没走,现在也一样不能幸免。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他已经走了。心里空荡荡的并没有难过的感觉,只觉得很饿,除了吃东西,脑子里没有别的念头。
下楼准备要大吃一顿,已经认识我了的餐馆服务生笑眯眯的说:又来吃牛腩盖饭啦,我郁闷的说:我今天不要盖饭,我要点菜,把菜单给我。
一个人点了三菜一汤坐在角落里,卷着袖子呼哧呼哧把所有都吃了个干净,很想喝酒,但是害怕喝醉又做什么傻事或者冲动的事,就只敢喝雪碧,吃完饭就带着一肚子气泡往家走,路上看见当空的月亮又圆又亮,忽然很想爸爸妈妈,好想家,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强烈的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回去听妈妈的唠叨都千倍万倍好过在北京这么无人牵挂的飘着,初来这个城市时的期待已经全然落空,我忽然我明白,对这个城市那么多的喜爱留恋熟悉也许仅仅来自于一个人,而这个人离开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熟悉的街景下,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人和事,有天总会蒸发消失的吧,像未曾发生过一样宽敞敞、白亮亮,没有记忆没有色彩。
如果我现在离开这里,多少年后再回来,熟悉的街道和建筑是不是都会被翻修一新,记忆中的味道也会不复存在,而我们曾经用心布置过、生活过的房子可能也已经被拆掉重建,可是我一定还是能从中辨识出我们留下的印迹和温度,忘不掉的,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些快乐的窝心的片段,那些洒在路上的记忆,口袋里悄悄捏住的手指,想一辈子靠着不愿醒来的宽厚肩膀,被当作许愿池往里扔硬币的喷泉,曾经铺满落叶的路口,小区里家家户户闪亮的灯火,还有某栋楼里那盏独独为我亮过的灯。
平心而论,他的每一次离开除了对我感情上的伤害,对我自信心的摧毁也是巨大的,一次次被他摇摆、选择、遗留、然后他再间歇性的表示出不舍,希望和好,我又心软马上答应了,这样周而复始的离合之间,我早已经失去对自己、对他的信心。
想到过去,心情又无法排遣的抑郁起来,迫切的想离开北京,回家,我想回家。
爸妈的爱能让我觉得即使我不那么好,至少他们是愿意护短的,他们不会突然离开我,放弃我,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想到跟他有关的事,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莫名的麻木,就是头疼的厉害,好在吃了安眠药以后很快就睡了,梦中遇见许多人,从小到大很多同学朋友同事,熟的不熟的,却独独没有他,我记得我还在梦中敲敲脑壳问自己,会不会得了选择性失忆症?然后去医院找医生,医生让我钻进一个大机器里,说要透视脑子和胸腔,我进了机器才发现它的构造和滚筒洗衣机一样,电源一通,我就被机械的翻滚起来,我大声喊停却发不出声,急的满头大汗醒过来……然后睁眼到天亮。
不过,再糟糕的梦总好过梦见他订婚结婚当爸爸。
七月,几乎可以一笔带过,什么也没有发生,除了有一次我在msn上发信息给他:“奥运前能买股票吗?”我承认我是没话找话,我对寥寥积蓄没有资产增值的兴趣,我只是不想和他就这么不说话。可是他没回,隔了一天他才回复:“最近很忙。”还有:“风险总是有的,你想清楚再买。”
他回答的这么官方,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再加上是隔了一天他才回复的,我便识相的没有再回。想起以前我开玩笑吵着要买股票,他总挥着手说:“算了吧小屁孩,一边呆着去吧,我挣了钱取出来给你过过眼瘾手瘾。”
现在却是说句话,他都嫌多。
八月份,有一次他在msn上主动找我说话,当他一团黑色头像跳出来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沉寂一个多月的人让我绝望的接受了一个现实:我们已经结束,连朋友也没的做,话也没的说,彻底结束。留在msn上也仅仅是作为一个存在的符号,不能打扰、不便问候。
有时候,我会点开和他的对话框,一个人敲些想说的,然后再一格格删去。
情思种种,郁在胸中,百转千回,却木讷不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