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续量了平台的长宽,然后拉着初武到建材市场里买了一批浅蓝色的瓷砖,运回来两袋水泥一堆沙,初五要找泥水工吧,姜续大喊:“不用!我自己铺!”还真的说干就干,回家撸起袖子嘿咻嘿咻忙活起来。初武坐在屋子里,把腿横到平台上来,指手画脚的:“唉,沙要筛一下吧?”
姜续搅和着水泥,稀了加水泥,稠了加水,又稀了,继续加,越加越多。小猪累得气喘吁吁,恼羞成怒地把铲子一摔,冲初武咆哮:“你来!”初武摊手:“我不会。”
姜续一身的水泥,扑上来就咬他:“你个没用的男人!”
初武抱着他笑成一团,只好掏出手机找电话号码,问了几个以前东见街的朋友,总算问到阿飞会铺,弄清楚程序后,换姜续坐着指导工作:“哪,水泥砂浆的比例是一比三,注意点……”两个人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摸出点窍门,初武给姜续做了晚饭就去上班了,等下班回来,姜续整个一小泥猪,沾沾自喜地拉着初武去看他的战果。平台上以对角线歪歪扭扭地铺了两行瓷砖,形成一个大大的“X”,其余地方还是空白。初武一阵沉默,然后摸摸小泥猪的脑袋,微笑:“干的漂亮!好吧,现在的工作就是立刻把这个叉揭了。”小泥猪晴天霹雳:“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谁像你铺得这么变态?你不会平行铺嘛?啊?”
“可是我想铺出形状。”
“拉倒吧你!”初武捡起块瓷砖在大叉上比划了一下,“对得上嘛?你长不长眼睛?剩下这么大的缝怎么办?哪,那里留那么大的缝,这里连半块都塞不下去……”小泥猪靠门蹲下来,在地上划圈圈,念叨:“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你不爱……”初武给他一脚:“别磨蹭了,水泥还没干,马上揭!立刻!迅速!
没事找事做!初武边骂着边铲地上的大叉,泥小猪泡了个澡,出来时又幻化成粉嫩嫩香喷喷的糖小猪,拿着初武给他做的点心蹲在平台门口吃,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喏,唉,我说你,你怎么这么忙啊?”初武:〒_〒……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么?
承诺
累了一晚上,第二天姜续一大早就起来了,抱着初武轻声唤:“起床起床……”
这猪最近怎么都这么早醒啊?初武翻个身,嘟囔:“我困,再睡一会儿……”
姜续不催他了,自己到楼下买了早点回来,吃完就开工。初武听着平台上丁零哐啷的声音,当真是欲哭无泪,不知道姜续为什么有这么多热情做些无意义的事。初武下午去上班时,平台上已经铺好了一大半瓷砖,初武做了晚饭,嘱咐道:“唉,铺好的地方今天别踩。”“知道。”
“那我走了。”
“嗯,拜拜。”姜续头也不回。
“饭菜在桌面上。”
“知道。”
“一会儿冷了你自己热热。”
“知道。”
“早点吃啊。”
“哦。”
“你休息一会儿……”
“啊——”姜续抓狂了:“秃驴!快滚吧!”
初武没法,只好去上班,隐隐觉得姜续有点近似于偏执了,转念一想:铺完瓷砖就没事了,让他去瞎整吧。元凯打烊后准时出现在西点房,正巧遇到杨菲,礼貌地笑笑:“姐姐,拜拜。”
既然对方是叫姐姐而不是叫阿姨,杨菲当然是和颜悦色地笑笑,嘴一撇,斜了初武一眼,“不错啊,每晚都有约会,还挺浪漫。”初武有点窘,元凯贫嘴:“姐姐可以留下来一起浪漫。”
杨菲忍不住乐了,“每晚吃这么多甜食,我就看着你变成肥猪!没空理你们,拜。”初武也没心思做新的,刚好还留了几个雪露,给元凯打包好递过去。
元凯疑道:“哇,为什么给我三个?有四个嘛,一人两个咯。”
初武摆摆手,“不用了,他最近没什么胃口。”
元凯把一个雪露拿出来咬了一口,调侃道:“恭喜你,怀孕了。”
初武:“那就要送他去科研机构供人解剖了。”
元凯笑:“唉,你嘴真三八。”
初武也笑:“没你三八。”
出了大楼,天空在下绵绵细雨,初武问元凯:“你有伞吗?”
元凯:“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初武烦恼:“大冷天的淋雨会感冒吧……”
元凯不屑地哼了声:“你这男人挺多毛病,这么小的雨有什么好担心的?到家头皮都不会湿……”顿了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忘了,你是秃驴,没头发保护。”初武郁闷死了:这小子真损。
元凯笑吟吟的,“我先在这把雪露吃了再走,不然淋了。”
初武赶着回去,把手里的纸盒折叠起来,小心塞进羽绒服内侧口袋里,元凯默默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眼神淡然。初武立起衣服领子,说:“我先走了。”
元凯垂下眼帘,抬手摇了摇。
回到家里,敲敲门,死小猪没应,难不成这么早就睡了?初武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错愕地发现姜续不在屋子里,桌面上的饭菜一动都没有动。平台上也没有开灯,初武拉开拉门,平台上只差几块没有铺了,姜续背对着他蹲着,手里持着一块瓷砖,慢慢地,仔仔细细地在瓷砖后背抹水泥……“姜续……”初武轻声唤了一句,觉得自己的嗓音在微微发抖。
姜续恍若不闻,认认真真地把瓷砖按到地上,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似乎不满意,又揭下来,重新抹水泥……初武走过去,姜续一点都没有察觉,借着空中微弱的光芒,他看到姜续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浸湿了,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面色惨白。初武蹲下来,捧着姜续的脸对着自己,再唤:“姜续!”
姜续呆滞地望着他,许久许久,瞳孔才有神起来,他笑了笑,说:“你回来了。”初武勃然大怒,抢过他手里的瓷砖摔出老远,喝道:“你疯了吧?”
姜续全身震了震,一脸迷茫。
初武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使劲搓他的后背,“你不冷啊?别做了,洗个澡赶紧睡觉。”姜续这才发觉冷,展臂紧紧抱着初武,不停地打哆嗦。
初武直接把他丢进浴缸里,放进热水,姜续抓紧初武的手,颤声说:“很冷,很冷……”“你也知道冷啊?!!”初武破口骂道:“我看你神经出问题了!别碰那些个破瓷砖了!他妈的,你……”骂了一半,见姜续全身抖得厉害,心疼得鼻子一酸,忙住了口,握住姜续的手塞进自己衣服里贴着肚皮捂着。浴缸里的热水逐渐满了,初武蹲在浴缸边,不住地抚摸姜续的脸,姜续说:“我没事,初武,你别担心。”“不担心就见鬼了!”初武瞪眼,“我命都吓没了!”
姜续勉强笑笑,抽回手把泡在水里的衣服脱了,脱完毛衣,衬衫上的扣子怎么也解不开,手指无法控制地拼命发抖。初武帮他解扣子,脱了他身上的衣服。
姜续的睫毛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水汽,浴室里橘黄色的灯光下晃动着蒸汽,他恍惚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和某个人在雨里打架,在地上滚得一身都是水,然后那个人说要走,甩开他到浴室里,他跟进去抱着那个人,他说:“我爱你。”身边的人回他一句:“我也爱你。”
那个人吻他眼角的泪水,狠狠抱住他,两个人和好如初,他们脱了彼此身上脏脏的衣服,在浴缸里**,之后,那个人还是走了,他一个人在浴缸里躺到热水转凉,转冷……他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他说:“你哪里也不要去。”
身边的人说:“哪里都不去。”
“只爱我一个人。”
“当然只爱你一个人。”
他捧着对方的脸,看了很久很久,影像重叠,妄图删除那个曾经爱得刻骨铭心的人,天天练习忘记纷纷杂杂的回忆,吸丨毒丨麻痹自己,再用戒毒的痛苦过滤掉相爱的痛苦,之后脱胎换骨,对那份爱由浓转淡,由淡转无。但不知为什么,根深在骨髓里对那个人的依赖在隐隐发作,他咬紧下唇,痛感刺骨,口中染进血腥味……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了,永远不想看到。
“姜续!”初武把水浇在姜续头发上,惊见清水淌过他的唇,带着血丝流下来。
姜续清醒过来,眼前的男人眼神惊恐,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手轻拍他的脸,关切地一声声唤:“姜续!姜续!你到底怎么了?”他松开唇,轻松地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初武用手指抚过他带血的下唇,心里不安浪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