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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余佳很快把她的疑惑也传递到了程子萱那里。
余佳生了宝宝,作为挚友之一的程子萱也是几乎第一时间知道这一消息。
她打了电话祝贺,同时也汇了礼金。
照余佳的说法,她是排名第二的二号干妈,沈陌尘自然是排名第一。
程子萱在后来听余佳每每提到陌尘都会说“陌尘干妈”,不禁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我在不久的将来会做第二回干妈?”
“嗯?”余佳不解其意。
“是不是陌尘也就快结婚?结了婚不是也快做母亲?”程子萱自己都觉得自己说这话的语气怪怪的。
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没有听到那个令她千躲万闪的恐惧消息,她实在是纳闷。
难道,陌尘到柏城来并不是为了告诉她将要结婚的事?
程子萱始终困惑,而这样的事似乎也只能在余佳这里探知消息。
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探听方式是不是显得有点拙劣。
程子萱这些千回百转的心思余佳当然不会知道,余佳只是直率地说道,“这个陌尘,我都懒得说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地就跟那个好好的赵警官断了。”
“哦?”乍一听余佳这话,程子萱非常意外,不禁问,“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你刚才说陌尘跟那个赵警官断了。”
“哦,有几个月了吧?具体情况陌尘不说,我也不知。只是那天听见单位有同事在议论要把某某的女儿介绍给那个赵云天,我觉得非常意外,于是去问了陌尘,才听她说他们已经断了。至于具体原因和细节,陌尘似乎并不愿说。你也是知道她那个人的,我也不好多问。怎么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
赵警官不合适,倒是原来的老同事顾彤宇更得她心?
听到余佳说陌尘跟赵云天“断了”,程子萱似乎没有什么略感欣慰略感兴奋的心情。因为,她并不认为赵云天不是那个“Mr.R”陌尘就会改变要去结婚的初衷。
只是,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年纪一天一天大起来,陌尘却一直都没有结婚,让子萱觉得她们之间曾经的僵持与胶着似乎有一点点松动——虽然,这完全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种僵持。
自柏城回来之后,沈陌尘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变了一个状态。
如果说是人生观的某一部分发生了改变也未尝不可,只是,那种说法似乎显得太过郑重严肃,她不愿采用。
表现出来的形态就是,许多事情,她都更愿意采用一种豁达的态度去看待。
这是一种仿佛经历了许多世事历经了许多纷扰之后的对什么都提得起放得下想得开的豁达。
那段时间,她特别喜欢读一些禅家小品,特别喜欢苏东坡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之后的人生态度,她喜欢读苏的小文,尤其那篇记游的小文,“‘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勾之鱼,忽得解脱。”
她喜欢那首定风波,“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情。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她在得知了子萱现状后的心态。至少,她希望这是自己的心态。
由此一来,沈陌尘倒觉得自己看待世事有了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凡事有趣就好,暗藏着一股她以前人生观中从未有过的轻微的游戏态度。
九月的一天,沈陌尘从店里出来,看到站在店外的顾彤宇,有点意外。
顾彤宇在暑假的时候回家他们见了面的,那一次顾彤宇很认真地要实施自己在柏城的承诺,到桐城请客。
沈陌尘没有推辞,欣然接受。
她对这个已经升格为老朋友的老同事好感一点一点地增加,跟他相处不必挂面具,也几乎不用考虑他的心情态度,很随意很放松。
“彤宇,你怎么回来了?”沈陌尘开口就问。
“爷爷病重住院,医院发了病危通知,所以赶了回来。”
“哦?回过家了?”沈陌尘关切地问。
顾彤宇的家在隶属桐城的一个小县城,距离桐城六十多公里。
“嗯,回过家了”,顾彤宇说,“爷爷现在的病情基本控制住了,还比较稳定。”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哀伤。
沈陌尘听顾彤宇说过他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和姐姐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所以跟爷爷有很深的感情。奶奶在十年前去世之后,爷爷就成了他和姐姐唯一的最亲的人。
“别太担心,爷爷应该会挺过这一关的”,沈陌尘安慰他说。
“但愿如此吧”,顾彤宇并不乐观,神情忧郁。
顾彤宇的祖父患的是冠心病,八十多岁的年纪了,医生早就提醒家属,要“做好准备”。所以每一次祖父进医院,顾彤宇相距再远也一定会在最短时间里赶回家,他很怕自己不能跟爷爷见到最后一面。
“我知道,老人家一次又一次地与死神擦肩而过,一直坚持,也是因为一直有一件心愿未了。”顾彤宇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哦?是什么?”
“他一直希望有生之年能看见我结婚成家。”
“哦,可以理解,你是他唯一的孙儿。他辛苦把你和你姐姐养育成人。”
“可老人家却并不知道,我不愿意为结婚而结婚的。上次找了一个同学办了一个假结婚证,被爷爷识破,气得大病一场……唉……”顾彤宇叹息连连。
“哦?顾老师也会做这样的事?”
“病急乱投医,我也是没有办法呵……”
沈陌尘笑,“如果你能找到门路,我可以把身份证和户口簿借给你你去办个真的证给老人家看,以了他老人家的心愿。”
顾彤宇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看着沈陌尘,眼睛里全是吃惊和意外。
“先说好呵,我是只出证件不出人,能不能办成要看你的本事了。”
看来沈陌尘说的是真的。顾彤宇马上说,“我尽力我尽力。无论怎样,谢谢你陌尘,非常非常谢谢你。”他的声音因为激动有点颤抖,他又再次重复,“陌尘,感激之情,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
沈陌尘笑笑,不知道顾彤宇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在她看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能助人一力,何乐不为?
沈陌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都快臻于化境了。
其实所谓洒脱不羁,也只是针对某些人某些事吧?
她在和子萱的事情上就始终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虽然她现在是那么的想要知道关于子萱的一切,可是,她却没有了主动获悉的勇气。
因为她终究是害怕,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并不愿意知道的信息。
僵持的打破竟完全缘于一件偶然事件。
一天晚上,沈陌尘九点多了才从外面回到家中。
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放在茶几上,想起晚饭的时候收到过一条余佳发来的短信,可是当时没有机会回复,于是现在坐下来给余佳回信息。
“嘟嘟妈,你的八卦眼也太厉害了,不过,看走眼了哈,今晚的那个‘风度翩翩’的先生不是相亲对象(人家已经妻儿俱全哈),而是舅舅的朋友,来桐城办事,我就做了东道主。还有,你真是有操不完的心,你怎么知道人家子萱没有恋人呢?嘟嘟妈,你现在的职责是给我干女儿当好奶妈,嘟嘟瘦了一钱我都会找你理论哈。”
发完之后沈陌尘去卸了妆,换了衣裳,这时手机信息铃声响起,一定是余佳回的短息。
沈陌尘笑着拿起手机,可是当她看到手机新信息上显示的“子萱”这两个字时,非常意外。子萱怎么会突然想到给她发短信?
她急急地打开键盘锁,手都有点抖。
【短信发错了】
她看到的是这五个字。
心跳慌乱的她,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然后想起刚才给余佳回复的短信,赶紧去发件箱看,果然,发件箱里显示刚才发的信息发给了程子萱。
沈陌尘不禁狂汗,这样乌龙的事情都会发生。
她正准备给子萱回复一个“汗”的信息,这时,又收到一条新短信,还是来自子萱。
【还有……你又凭什么说“人家子萱”有“恋人”呢?】
这句问话让沈陌尘无端地心脏大力猛跳了一下,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
【汗-_-|||是发错了】
她先把这几个字发送出去,然后,她开始想着应该如何回复子萱的第二条信息。
只犹豫了很短的时间,她就决定直说。她跟程子萱从来就没有躲躲闪闪过。
【是那天在你的学校时,那个冉姑娘亲口跟我说的】
看了一遍,沈陌尘摁下“发送”键。
程子萱读罢大惊,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沈陌尘没有必要编造的。
【???她是怎么对你说的?】
【冉姑娘说:“我刚才听她说有个女同学从家乡来看她,还以为是她那个把她甩了的初中的女朋友呢。”冉姑娘还说,“当然,还得感谢那个子萱的前任EX,要不也不会有我和子萱的这场事了是不是?”】
沈陌尘平静得出奇地把这两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到信息框里,她觉得自己客观冷静得就像“用事实说话”的焦点访谈的记者了。
还有,她都有点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可以一字不差地把这两句话重复出来,她不禁在想是不是自柏城回家以来,这两个句子就一直像针一样在时时刺扎着她?所以她牢记不忘?所以她有了机会就会倾泻出去?
她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她也绝对没有宽容到可以让程子萱的什么人能够当面给她气受的地步。
沈陌尘发出了这条短信,然后等待。
她等了好一阵都没有收到回复。
程子萱在那端没有动静。
沈陌尘不知道是因为这条短信触到了子萱的痛处还是这冉晓黎说的的确是事实让子萱也无法自圆其说。
想到这里,沈陌尘刚才有点沸腾和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再等子萱的回复,而是决定去冲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