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7-2516:18:34
故园寻仇
10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繁华依旧,却物是人非。
江南,这里有美丽的女子,风度翩翩的少年,有我曾经温暖的家。江南,始终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走过小桥流水,一栋精致的豪宅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日期:2008-7-2522:55:39
豪宅前的那对石狮,经历数载风吹雨打,已然显得有些破损,记忆中那张牙舞爪的威慑,已不复存在。犹记得那个瘦弱的小女孩,伸出小手想去抚摸石狮,却遭来大妈的一顿训斥,“你这个小贱人,也敢去摸神狮,别弄脏了它,快滚!”柔弱的母亲,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泫然欲泣,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母亲,想到母亲,我的拳头紧紧地握紧,每一次,当目睹母亲受辱,我曾经咬着嘴唇暗暗发誓:“妈妈,等我长大,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个地方,我要让你过世界上最好的生活!"可是.......
我轻轻地叩门,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大门咿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肥嘟嘟的仆人走了出来,那双势力的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番,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敢问小哥有何贵干?”我“啪”地一声打开玉扇,懒懒地问:“这是张曙伯伯的府邸吗?我是他的侄儿李安,麻烦通报一声。”话毕,一锭白银递了上去,霎时,仆人眉开眼笑,“是,是,我这就去。”
我不屑地笑了,张府,原本就是这样一个趋炎附势的地方。
日期:2008-7-266:12:00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贤侄来了,一路辛苦了吧?”来人肥胖的脸蛋,四方的身材上挺着个圆圆的肚子。是张曙,10年未见,过度的纵欲使他的皮肤变得松弛,那双色眼却依然精神。
“小侄李安拜见姑父,让姑父久等,小侄不胜惭愧。”我按捺着心头的怒火,恭敬地回答。“呵呵,贤侄且先随我去客厅,你姑姑等得可着急呢!”
走过那条熟悉的石径,恍惚又看到那个怯怯的小丫头。很快,便到了客厅。3个女人坐在客厅,其中一个看见我,马上迎上前来,“小安啊,几年未见,你又长高了。姑姑想你得紧啊!”接着,一一为我介绍在坐的女人。
大妈,那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如今更是胖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声音也如同过去般嘶哑,这个曾经让我的童年充满恐怖的声音啊。
二妈,也就是我的姑妈,精明的脸上堆满虚伪的笑容,一看就知道诡计多端。
三妈,薄薄的嘴唇,高耸的颧骨上,写着“冷酷无情”四个字。
一一拜见后,我叫随从把准备好的礼物送上,一阵寒暄,张曙叫下人带我去客房休息。
我和衣闭目躺在床上,往事历历在目。
我的母亲,原本是杭州最红的戏子,把个崔莺莺演得活灵活现,绝顶美貌的女子,却应了红颜薄命这句古话。4岁,就因家贫,外公外婆无法养活她,把她送到戏班子,受尽折磨,最终成为戏班红人。张曙,是杭州首富,不学无术,相貌丑陋,偏风流好色。家里本有3房妻室,却一掷千金,把母亲买回家中。母亲纵有千般无奈,也只好在同伴羡慕的眼神中嫁入豪门。
这张曙,娶得佳人归,倒也老实了好一阵子,对母亲百般温柔,万千宠爱。激起了其他3个姨娘的嫉恨。
偏偏,我七个月就出生了。于是,母亲悲惨的命运重新开始。因为,我,是一个私生女。
那个俊俏有才的书生,某次抛开枯燥的书籍,偶尔看了一次母亲的戏,就欲罢不能,想方设法地与母亲见面,情窦初开的母亲,血气方刚的书生,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于是,我便来到了这个世界。后来,张曙棒打鸳鸯,穷书生无钱抗衡,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告知母亲,“我去考科举,取得功名后便来找你。彼时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嫌弃你,等我!”
书生亦姓张,名景元。母亲为了这句话,也为了腹中的那块肉,忍气吞声,然而悠悠八载过去,不见良人。
张曙勃然大怒,又爱极母亲,舍不得休了她,从此便对母亲凌辱折磨。三位姨娘更是不遗余力,二妈挑拨,三妈刻薄残忍,大妈的殴打,从此便成了母女两人的家常便饭。母亲的泪水,也成了我童年最多的回忆。
母亲犯下如此大错,不仅未被休,而且,竟然在我出生八年后又怀孕了。张曙许是酒色过度,三房都只生下女儿后再未怀孕。当初娶母亲之时,曾向他父亲在祖宗钱发誓,从此不得再娶亲。无儿,成了他的隐痛。现在母亲怀孕,张曙自是喜不自禁,一心盼望母亲给他生个麟儿,对母亲态度迥然不同,温存有加。一旦母亲生下儿子,地位将急剧变化,于是,三个女人,商议了一个歹毒的计谋。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我六岁的生日,母亲为我做了套新装,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套新衣服,蓝色的花,白白的底子,母亲生下我之后,一直做着仆人做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报酬。这次因为怀孕,张曙恩赐了她些银两,母亲便买了布匹,一针一线地给我缝起衣服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母亲身上,母亲慈祥地笑着,我呆呆地望着,傻傻地说:“娘亲,你真漂亮!”母亲停下手中的活,温柔地抱着我说,“我的梦景也漂亮啊!”(这是母亲背地里给我取的名字,在张家,我没有名字)母亲还给我买了个小球,这个小球圆圆的,可以拍打。我以为,我们的幸福生活就要开始了,我甚至暗暗祈祷,希望菩萨保佑,母亲能生个男孩。
那天,张曙外出经商,母亲坐在房间缝制宝宝的衣服,而我,在拍打着那个小球,小球滚到床下去了,我爬到床下去找,却意外听到二姨娘的声音,我不敢出来,怕挨骂。原来,她是给娘亲送保胎药药来的,母亲喝下了药后,二姨娘离开了房间。我则继续玩球。
突然,母亲捧着肚子,弯下腰去,大声呼痛,她的脸庞苍白如纸,大腿上不断地有温热的血流出来。“娘亲!娘亲!你怎么了?救命啊!”我大声呼喊着,奔跑着,去求大妈救人。“大妈,救救我娘吧,我求你赶快喊郎中来啊,救救她,我娘快死了!”我跪在大妈跟前,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大妈一脚踢翻我,“野种,快滚!”我又去求二姨娘,三姨娘,甚至仆人,没有人救她,每个人都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恍若未闻。只有一向悄悄照顾我们母女的黄妈,偷偷地把奔跑喊叫的我拉到一边:“孩子,快去陪陪你娘吧!”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预感到了什么,跑回房间。血还在不断地流出来,母亲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看到我进去,她忍住疼痛,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梦景,妈是被你三个姨娘害死的。我就要死了,她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找机会,赶快离开这里,永远永远也不要回来!快,去把我的那个盒子拿来!”我把母亲的盒子拿来,“打开,镯子,不要给任何人,带着它,去找..........找你的父亲,他叫.....张......景.......元!”一阵抽搐后,母亲停止了呼吸。
我呆呆地望着母亲,眼睛似乎干涸了,流不出一滴眼泪。我的母亲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被害死了。
好久好久之后,二姨娘带了郎中来了。郎中摸摸脉搏,“准备后事吧!”
母亲去了,那个幼稚的梦景也去了。母亲给我讲过许多故事,我清楚地知道,我必须尽快逃离这里,我要报仇,我不能死!我甚至,没有办法送母亲最后一程。我必须在今天,尽快逃跑。
日期:2008-7-266:51:47
很快,母亲的尸体被用草席包裹起来,在我撕心裂肺的喊叫中抬了出去。没有人理睬我,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这里有母亲的气息,温馨的记忆,而我,必须烧毁这里。
我点燃火,蚊帐和被褥发出哔哔剥剥的响声,大火很快地燃烧起来,那是个秋天的晚上,天好黑,黑得就如这张家大院。大家忙着救火,没有人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匍匐着,爬行着,爬到了大门口,撒腿就跑。
跑到一个黑暗的地方,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剪刀,一把剪断了长长的头发,脱掉了绣花鞋,我的身上,穿着以前补丁叠补丁的旧衣服。那套新衣服,我放在包袱里,蹲下身,我用土把脸上抹黑。清早,城门打开的时候,我必须不停地走,离开杭州,越远越好。她们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来找我的,找到了,我就别想活下去。